時綠在病房裡接受檢查,房門緊閉。
這是一家高端私立醫院,病人比較少,保密工作做得也好,不用擔心會被人打擾。
附近靜悄悄的,來往的醫護人員都很安靜,交談很少。
走廊儘頭有扇玻璃門,通往花園,走廊裡光線明亮,空氣中有來蘇水的味道。
許宿野短暫地離開了一會兒,把手裡拿著的那把刀子丟進垃圾桶。
之後,他沒在休息室裡等,而是坐在病房外的座椅上等候。確保時綠出來的時候,他能第一時間看到她。
他微仰著頭,閉目養神,薄唇微抿。
自從那天時綠出事,他每天都處於精神高度緊張的狀態,很久都沒有靜下心來好好想事情了。
現在細細想來,其實時綠做那件事並不是突然的心血來潮,先前就有很多征兆。
隻是他自己沉迷於她的熱情中,忽略了這些。
時綠對他的態度突然發生變化,是在過年期間,她從家裡回來之後開始的。
在那之前,她對他忽冷忽熱,很不耐煩。從家裡回來後,她卻忽然像是換了個人似的,對他極好。
應該是回家的那三天,發生了什麼事,才會讓時綠突然轉變。
可他當時從心底裡希望時綠真的原諒他了,所以不願意打破自己的妄想,也不願意去細想這件事。
同學聚會那次,初中部教學樓的天台上,他問時綠可不可以重新開始,她沒有回答。他以為她的意思是默認,其實並不是。
時綠根本沒打算跟他重新開始。她不喜歡說謊,所以用吻逃避了他的問題。
還有那天,時綠一大早就去了寺廟。
她並不是普通地去上香,許願,應該是存了徹底了結心願,坦然赴死的心思吧。
在即將走到儘頭的時候,時綠最放心不下的還是他。
其實他有很多機會提前救下她的,可因為他的疏忽,這麼多異常他一次都沒有發現。
這讓許宿野愧疚又難過。
他一閉上眼睛,就會回想起那天,時綠安靜坐在冰涼的水流下,手臂身上都是被各種工具弄出來的傷口,她一動不動,像是沒了呼吸。
他當時甚至不敢多看一眼。後來在醫院,醫生給
時綠處理傷口的時候,他才發現,她居然受了那麼多傷。
那些凹凸不平又鋒利異常的工具,帶來的痛苦是許宿野不敢想象的。
他把那些東西全部丟了,監控了時綠的所有個人賬號,不給她任何購買這些東西的機會。
最近一段時間他實在太累,想著事情,不知不覺中就睡著了。
醒來睜開眼的時候,走廊裡一片漆黑,廊燈熄滅,已經到了醫院下班的時間。
許宿野猛地驚醒,下意識想掏出手機給時綠打電話。一轉頭,卻發現她正安靜地坐在他身邊。
她今天沒化妝,臉頰素淨,眼睫卷翹,黑色卷發溫柔地搭在肩頭。
昏暗的走廊裡,她穿著風衣,側臉輪廓和纖細身形清晰地印在許宿野眼底。
時綠原本正百無聊賴地看向走廊儘頭的玻璃門,聽到他這邊有動靜,轉頭看向他。
她眨了眨眼,沒開口。
許宿野連忙緊張地道歉:“對不起,我不小心睡著了。”
他眼裡還帶著紅血絲,嗓音沙啞。
時綠沒回答,默默看著他。
走廊裡一片寂靜黑暗。
許宿野的心漸漸提了起來。
在他還想再說些什麼的時候,時綠歪過頭,輕輕靠在他肩上。
許宿野一動不敢動,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輕。
“讓我靠一會兒。”時綠的聲音聽起來很疲憊。
“嗯。”許宿野心疼又擔心,卻不敢多問。
黑暗中,時綠安靜地閉著眼睛,像一朵羸弱易折的花。
她很久沒這麼平靜溫和了,這反倒讓許宿野心裡很不安。
靠了十分鐘,時綠離開他的肩膀,她身上的味道也漸漸遠離。
許宿野的目光一直追隨著她。
時綠站起身離開,他就默默跟在後麵。
“想吃什麼?”上車之後,回去的路上,許宿野問。
時綠枕著冷硬的車窗,“隨便。”
“出去吃?”
“嗯。”
許宿野帶她去了一家日料店。
時綠想喝清酒,剛準備倒一杯,酒瓶就被許宿野拿走了。
“你要吃藥,不能喝酒。”
許宿野還以為時綠會發脾氣,結果她愣了一瞬,然後放下杯子,低低地說了聲:“忘了。”
她難得這麼順從,讓許宿野覺得很不習慣,更多的是心疼,眉
心不自覺地皺起。
他待會兒要開車,也沒有碰酒。
把酒瓶放到一旁,許宿野湊近時綠身邊,試探著問:“你不開心嗎?”
時綠沒回答。
準確地來說,她已經很久都沒體會過真正的開心是什麼滋味了。
“今天檢查的結果怎麼樣?”
時綠本來不想說,對上他擔憂的目光,她還是把報告單拿了出來。
許宿野先是看了眼她的表情,然後才伸手接過。
輕飄飄的一張紙,拿在他手裡似是有千斤重。
他一直都知道時綠生病了,可這一刻親眼看著上麵的診斷結果,還是有種喘不上來氣的感覺,像是心被人用力攥住,眼眶也泛起酸澀。
盯著那一行字看了很久,幾乎要把紙給盯穿。最後,許宿野把報告單重新疊好裝回去,故作鎮靜地說:“沒事,會好的。”
他快速眨了眨眼,逼退眼裡的濕潤,又啞著嗓子重複了一遍:“會好的。”
時綠垂下眼睫,不輕不重地咬了下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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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回到家,還沒來得及開燈,時綠把許宿野抵在牆上,抱住他的脖子往下帶,用力吻他的唇。
頗有些自暴自棄的意味。
混亂中,許宿野嘴唇被咬破,尖銳的刺痛,唇齒間有淡淡的血腥味。他卻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依然微低著頭,配合她的動作。
時綠想解他的皮帶,許宿野輕輕按住她的手。
他趕緊解釋:“沒套。”
“用不上。”
“你現在吃著藥,不適合懷孕。”
時綠沒再說話,默默看他一眼,鬆開對他的束縛,在黑暗中換上拖鞋進屋,好似剛才什麼都沒發生。
許宿野舔了下唇,傷口在右邊唇角。
他打開燈,跟在她身後走進客廳。
“我現在買。”許宿野找到最近的便利店,下單了需要的東西,還選了加急派送,十五分鐘之內就能送到。
時綠沒理他,轉身走進浴室。
許宿野知道她生氣了,可這件事不能由著她。
他不是擔心孩子不健康,更多的是擔心懷孕會讓時綠的身體變糟。
之前他們做的時候,時綠經常中途就會推開他,他很少弄在裡麵。所以時綠這段時間一直沒懷孕。
但現在情況不一樣,他不想讓她冒任何風險。
從浴室出來,時綠手機響了,是雲三冬打來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