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越輕輕撓了撓眼睛下麵的皮膚,很強行地解釋:“我沒來過這家店,想見識見識。”
時綠沒再說話。
坐下以後,時綠問雲三冬:“你弟跟你說了嗎?”
“說什麼?”
“昨天的事。”
雲三冬放下酒杯,手肘撐在吧台上,托著側臉問:“沒有啊,發生什麼了?”
時綠簡單地把昨天的事說了下,又鄭重地跟雲三冬道了次歉。
“昨天小寒回來的時候除了比平時興奮以外,沒看出來受傷,應該不嚴重,沒事沒事。”
聽到雲六寒因為這件事破例得到了一次麵試機會,雲三冬還說他“傻人有傻福”。
“阿冬,你弟弟想認識他,怎麼沒聽你跟我提起過?”
雲三冬咧著嘴笑:“我準備跟你說來著,這不是沒來得及嗎?”
其實她是不想麻煩時綠,尤其是在時綠跟許宿野的關係還不太清楚的情況下。
她們兩個人聊著天,池越忍不住插了句嘴:“無底線的縱容不是好事,反而意味著極端,這樣壓抑下去,總有一天會爆發的。”
不管時綠是真出軌假出軌,一般男人遇到這件事都不會這麼忍氣吞聲。許宿野的表現太異於常人了,明顯不正常。
他說完,時綠輕描淡寫看他一眼,之後就收回了視線。
雲三冬在桌子下麵,掐了下池越的腿,用眼神示意他閉嘴。
她趕緊轉移話題,“帽帽,你今天怎麼不喝酒啊?”
“開車了。”時綠隨便找了個理由。
她手機忽然響起,是池越發來的消息:【恢複吃藥了?】
時綠沒回,直接關上手機。
中途時綠去了趟衛生間補妝。
雲三冬用手肘撞了一下池越,不滿道:“就你有嘴是不是?人家剛和好,你非要潑涼水。”
池越反駁:“我這是基於我的專業素養,做出的判斷。現實中這種偏執的人最容易犯罪。”
“得了吧。與其擔心彆人會不會犯罪,我看你應該先擔心一下你自己,走在路上會不會被人打死。”
池越正想再跟她鬥嘴,雲三冬的電話響了,她起身去接電話。
他一個人坐
在位置上喝酒,覺得好笑。
衛生間裡,時綠接到了許宿野打來的電話。
她把手機放到耳邊夾住,對著鏡子塗完口紅,蓋上口紅蓋子。
“我剛到家,你出門了嗎?”許宿野其實還在公司,他看著電腦上顯示的定位,明知故問。
時綠淡淡“嗯”了一聲,“跟朋友來酒吧。”
“你喝酒了?”
“沒有。”時綠把東西都裝進包裡,走出衛生間。
“你在哪兒?我去接你。”
時綠還沒來得及回答,突然被從拐角處跑出來的,跟彆人嬉笑打鬨的女人輕輕撞了一下,手機摔在地上。
“對不起對不起。”女人趕緊道歉。
時綠彎腰撿手機,剛站起來,就看到一個稍微有些眼熟的男人。戴著黑框眼鏡,個子不算高,清瘦,皮膚偏黑。
那人也注意到了時綠,盯著她一副有很多話要說,但震驚到說不出口的模樣。
撞時綠的女人不滿地拽了拽自己男朋友。
男人這才回過神。
“我們認識嗎?”時綠主動開口。
她以為這人會是自己的某個同學,所以才會覺得眼熟。
經過之前的事,她為自己忘記了很多事情而感到愧疚,想儘量把過去那些比較模糊的記憶都拚湊起來。
“我認識你,不過你應該不認識我。”
“哦。”時綠沒了興趣,正準備離開。
“你認識許宿野嗎?”
時綠腳步頓住,回頭。
他像是終於下定決心,盯著時綠說道:“我是他大學室友。”
“哦。”時綠隨意應了聲,就走開了,漠不關心的姿態。
她這會兒沒了繼續通話的興致,跟許宿野說了聲不用他來接,就掛斷電話,回到位置上。
“阿冬呢?”隻剩下池越一個人坐在那,雲三冬不見了。
“剛才主編給她打電話,說是漫畫出了個小問題,讓她回去改。”
時綠點點頭。
剛才在衛生間門口遇到的那個男人,跟女朋友說了幾句話之後,來到時綠身邊。
“有事嗎?”時綠放下果汁杯。
“我有一些關於許宿野的事,想跟你談談。”
-
清吧後麵有個安靜的小廳,音樂舒緩低沉,燈光偏暗。
時綠坐在暗處,穿著輕薄的黑裙,腰肢掐得很細。雪膚
紅唇,桃花眼淡漠,跟大學時期的她並沒有什麼兩樣。
她看向對麵的男人,撥了下垂在肩頭的黑色卷發,淡淡開口:“說吧。”
“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卓天,之前在祁大見過你跟許哥走在一起,所以認識你。”
“嗯。”
“我不知道你和剛才那位先生是什麼關係,如果引起了不必要的誤會,我先給你道個歉。”卓天有些拘謹地舔了舔唇。
卓天以前隻遠遠見過時綠幾次,當時除了覺得她格外漂亮以外,沒覺得有什麼特殊的地方。
他曾為許宿野感到不值,現在有機會坐在時綠麵前,才忽然有點理解,為什麼許宿野會對眼前這個女人那麼癡迷了。
她身上有種很特彆的氣質,他這個理工男形容不上來,隻覺得她美麗又危險,有種鮮活的存在感,跟那些隻有漂亮皮囊的花瓶不一樣。
“說正事。”時綠不是很有耐心。
“我不是想替許哥挽回你,隻是覺得有些事情,你應該知道。”
“嗯,說吧。”
“你跟許哥分分合合過很多次,許哥沒說過原因,但我們都能看出來,主動提分手的人應該不是他。大一下學期的時候,你們分手,他第一次翹課,買機票出國去找你。”
“許哥大學的時候家裡條件不太好,你應該知道。機票錢和禮物錢是他跟我們借的,後來一個月都沒好好吃飯,才把錢還上。”
說這些事的同時,卓天一直注意著時綠的表情。他本以為她會覺得感動,或是驚訝,就算她臉上浮現出不屑的表情,他也勉強可以理解。
但她臉上隻有平靜,那種沒表現出任何悲喜的平靜。
她到底是冷血冷漠至此,還是天生在偽裝方麵有卓越天賦,卓天分辨不出。
“大學的時候追許哥的人很多,但他一次曖昧都沒搞過,每天不是去機房就是去圖書館。你們倆分手那段時間,我們學校公認的女神,還來過我們宿舍樓下喊樓。手裡拿著玫瑰花,穿著白裙子,跟婚紗似的,這件事現在在我們學校論壇還能搜到。”
“你猜最後許哥說什麼?他說他不喜歡白色裙子,把女神當場氣哭了。我們當時還打趣他鋼鐵直男,情商低,拒絕人都不會。我今天見到你
才突然明白,他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許宿野不是不喜歡白色裙子,僅僅是因為他愛的人喜歡穿黑裙,所以他也跟著格外喜愛黑裙而已。
如果時綠哪天改了喜好,他的喜好也會跟著改變。跟裙子沒關係,他愛的一直都是一個人,也隻有那個人。
卓天絮絮叨叨說了很多事,他也是個很感性的人,有時候說著說著自己眼睛都紅了。
時綠的手沿著果汁杯壁輕輕摩挲,她垂下眼睫,從頭到尾很安靜地聽著。
最後,卓天提到了他們最後一次分手。
“大三那年,許哥開始創業,我再也沒見過他真心實意地笑過,我猜你們是那時候徹底分手的吧。那時候許哥每天拚了命地努力,拚了命地掙錢,有次應酬喝太多酒急性胃出血送醫院搶救。”
“我們都以為,你當初跟他分手是嫌棄他窮,在背後說過你,結果被許哥正好聽到。許哥看著冷,其實人脾氣很好,那是他大學四年,唯一一次跟我們發飆,不讓我們說你半句不好聽的話。”
“跟你分手這麼多年,許哥一直都沒找過彆人,他還沒忘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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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綠?”池越的手在時綠眼前晃了晃。
從她跟剛才那個男人聊完天回來,一直在走神。
時綠在想卓天最後的話。
他說他今天來說這些,不是想乾涉他們的事,隻是覺得,不管她是怎麼想的,許宿野沒說出口的一顆真心,都應該被她看到。
“池越。”時綠掀起眼睫,望向池越。
“嗯?”
有些話憋在心裡太久,時綠忽然想傾訴。
“你知道嗎?當初分手,我們在經過一段時間的頹廢之後,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他專心於事業,實現了自己的夢想。我也在積極吃藥,讓病情穩定下來。”
“如果沒有重逢,我的病或許不會複發,會好好在祁大當老師。他也不用再承受這麼多痛苦,變得戰戰兢兢,患得患失。他還是那個意氣風發的天才企業家,麵對任何事都遊刃有餘,卓越而優秀。”
時綠說到這裡停下。
池越笑著問:“你是想說,你們就不應該在一起嗎?其實我一直都這麼覺得,你們不合適。”
時綠輕笑,“你猜錯了。”
頓了頓
,她繼續說:“我想說的是,分開後,我們都變成了更好的樣子。哪裡都好,隻是沒有對方。那就是哪裡都不好。”
“你能保證,你永遠都這麼想嗎?”池越完全不能理解這麼偏執的感情。
時綠陷入沉默,池越反問:“時綠,你知道人類幼崽學習條件反射的過程嗎?很簡單,疼兩次就記住了,他們就會知道針尖會紮人,火會燒人,就會躲著這些東西。成年之後這個過程反而變得困難,很多人疼一百次一千次都不長記性,明知會疼還義無反顧地往上撲。但總有一天,會清醒過來的。”
時綠都沒回答,因為她自己也不知道答案是什麼。
她跟許宿野是不適合在一起的,這一點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但除了許宿野,她想象不出跟其他任何一個人在一起的場景。
可要讓她現在就說一輩子,她覺得還太過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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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綠走出清吧,剛一出門,就看到門口附近的陰影裡,站著個熟悉的身影。
他立在牆下,西裝外套隨意搭在手臂上,身姿挺拔清瘦,皮膚很白,唇色偏淡,清雋斯文。
清吧裡光線雖然偏暗,但比起漆黑一片的外麵,還算是亮處。所以時綠看向黑暗的地方,視野有些不清晰,過了半分鐘才逐漸適應。
她明知是他,但還是盯著看了一會兒。
許宿野一直沉靜地望著她,眼瞳漆黑,默默等著。
時綠彎起唇,終於邁開腳步,朝著他所在的陰影走過去。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時綠問。
“卓天告訴我的。”雖然就算卓天不說,他也知道時綠在哪。但如果沒這個理由,他沒辦法光明正大地來接她。
許宿野把西裝外套,披在時綠身上,不著痕跡地試探:“他跟你說什麼了?”
他的掌控欲其實很強,很想掌控時綠的一切。
時綠攏了攏衣服,下巴微揚,看向他,“說了些你在大學的事,說你因為我,吃了很多苦。”
“沒有,”許宿野反駁,“我沒覺得苦。”
“這些事你從來沒跟我說過。”
時綠說這句話,其實本來沒有責怪的意思。
可許宿野跟她在一起這麼久,已經習慣了固有的相處方式,立刻低聲道歉:“對不起,我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