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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在酒店住了七天,把你的獎學金和下個學期的生活費都花光了。於是寒假剩下的時間,你隻能拚命做兼職,接項目,忙得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
時綠有錢,但許宿野不要她的。
她雖然惡劣,但不會在這種關乎自尊心的事情
上逼他。
“過年那天,你拿著禮物來找我。但我跟父母出門,沒在家。那天下了很大的雪,你在雪地裡等了三個小時,落了一身的雪花,凍得渾身冰涼,就為了跟我說一聲新年快樂。”
“後來你發燒了,病沒好就去工作,結果暈倒在店裡。店長給你手機裡的最近聯係人打電話,我把你接回家。”
“在一起那兩年,我們聚少離多,基本上隻有寒暑假能見麵。每次我來祁大找你,我們都會坐在這裡的長椅上聊天。你會跟我說你最近在忙什麼,會問我的近況。”
“對了,我們在長椅上拍過一張照片,隻拍了手。你還拿這張照片發了朋友圈,不過現在已經沒有了,應該是你刪掉了吧。”
時綠想到哪就說到哪,她記得的事情不多,大部分時候,都隻能粗略地描述一下他們當時的相處狀態。
許宿野大病初愈,不能久站。
後來時綠和他一起在長椅上坐下,繼續慢慢說著。
等她終於把記憶中的事情都說出來,已經過去了很久。
天邊是刺目的夕陽,火紅的晚霞,映得天空一片橙紅。
時綠想提起離婚的事。
許宿野看出了她的意圖,率先開口:“要不要去食堂吃飯?”
她隻好把到嘴邊的話咽下,“好。”
打飯的時候,時綠忽然想起,他們曾經一起在祁大食堂吃過飯。
許宿野吃得很差,基本上隻吃青菜,很少吃肉。
可每次她過去,他都會給她打很多菜,把最好的都給她。
即使這樣,他在麵對她的時候,依然覺得愧疚。
他們找了個角落的位置,麵對麵坐下,然後安靜地吃晚飯。
吃過飯,他們並肩在校園裡散步。
有些事情,再怎麼不願意麵對,還是要麵對。
“我今天跟你說的事,你還是沒有印象嗎?”時綠問。
時綠很沒有耐心,她不會像彆人那樣,慢慢等著身邊的人恢複記憶。
她隻會把她記得的一切,強行塞給許宿野,迫使他儘快接受並記住。
許宿野低聲回答:“沒有。”
“不記得也沒關係,先把離婚協議簽了吧。”
許宿野停下腳步,掀起眼睫,漆黑的眼看向她。
現在天色昏暗,校園裡的路燈還沒亮
,正是光線最微弱的時候。
他們之間隔著兩三步的距離,時綠看不清許宿野的表情。但能感覺到,他正在看著她。用她很熟悉的那種眼神,極輕又極重,像靜默燃燒的潮濕火堆。
夜風很靜,溫度悶熱。
過了很久,許宿野才終於開口:“我不想離婚。”
他聲音低啞,聽上去有些委屈。
“你離開七年,我好不容易才等到你回來。可你一回來就要跟我離婚。”
“我不記得我們什麼時候結過婚,也不記得我們這幾年的相處。但是就這麼跟你分開,我不甘心,時綠,我不甘心。”
許宿野的語氣很平靜,但莫名聽得時綠心裡泛酸。
有的時候,不一定是徹底沒有感情了才會走到離婚的地步。
比如有一方出軌,另一方對他的感情不可能立刻消失。可即便感情再深,最後還是要離婚,因為對方做了觸犯自己底線的事。
在時綠眼裡,許宿野的所作所為,已經觸犯了她的底線。所以她堅持要離婚。
這是對他的懲罰和警告,她早已做好了決定。
“那你想怎樣?如果你一輩子都不恢複記憶呢?難道我要永遠等下去嗎?”
在時綠說完這句話以後,路旁的路燈突然亮起,照亮了這條狹窄的小徑。
路燈燈光蒼白朦朧,卻足以讓時綠看清許宿野眼中的痛苦和悲傷。
掩映的樹影下,他站在她麵前,眼瞳晦暗,身形單薄清瘦,唇色很淡。
“再等等好不好?”
“先離了婚再說。”
時綠態度堅決,許宿野的嘴唇抿得發白。
沉默半分鐘,他試著輕輕牽住她的手,聲音輕顫:“三個月,給我三個月。不管到時候我有沒有恢複記憶,都答應離婚。”
“這麼拖下去有意義嗎?”時綠皺起眉。
“我想留下一些跟你在一起的記憶,哪怕隻有三個月。”
時綠本想說三個月太久了,可一抬頭,看到他眼裡的祈求,聯想到他最近受了重傷,才剛出院,最後還是心軟了。
“好,三個月。”
“這三個月,你能跟我住一起嗎?像真正的夫妻那樣。”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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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時綠就搬到了許宿野住的地方。
她把這當成了跟他最後的告彆
。
臨睡前,時綠吃了藥,跟許宿野一起躺在床上。
躺了半個小時,大腦卻越來越興奮,腦海中湧上很多亂七八糟的念頭,根本睡不著。
時綠睜開眼睛,知道自己又發病了。
她心跳得很快,整個人都處於亢奮狀態,繼續睡下去也是徒勞,乾脆從床上坐起來。
“睡不著嗎?”她剛一動,許宿野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黑暗中,她分辨不出他是一直沒睡,還是被她吵醒。
“嗯。”
“要不要開燈?”
“開吧。”
許宿野按下了床頭燈的開關,暖黃的光亮起,照亮了床頭的一小片天地。
時綠下床,喝了杯冰水,卻還是難以緩解心頭的煩躁。
“不舒服嗎?”
“嗯。”時綠懶洋洋地應著。
“要怎麼辦?”
時綠喝水的動作頓住,看向許宿野。
之前,她發病的時候,都是靠跟他做來緩解的。
做-愛確實能消耗掉她多餘的精力,讓她很快變得疲憊,容易入睡。
可是許宿野剛出院,不能劇烈運動。
“沒什麼。”時綠又灌了一口涼水。
許宿野走到她身邊,拿走她手裡的水杯,“彆喝涼水,我給你倒熱水。”
他轉身欲走的時候,時綠叫住他,“你身體怎麼樣?”
許宿野不明所以地看著她,“什麼意思?”
時綠舔了舔牙齒,欲蓋彌彰地移開視線,看向旁邊的牆,“能做嗎?”
許宿野輕輕頷首,“能。”
“對麵有套。我先去洗澡。”
睡覺前已經洗過澡了,可時綠剛才因為煩躁出了些汗,想再去洗一次。
她走進浴室,關上門,有稀疏的水聲透過門縫傳出來。
許宿野去了對麵,很輕易就找到了安全套,他隨便拿了一盒。
臨離開之前,他看到桌子上放著針線盒。
他們做的時候關著燈。
為了不讓時綠發現,許宿野要努力表現得生澀。
好在他記得,他們第一次的時候他是怎麼做的,模仿得很像,沒讓時綠發現。
為了消磨掉時綠過於旺盛的精力,他們連著做了幾次。
直到後半夜才終於停下。
洗完澡躺在床上,許宿野渾身上下都疼。
他強忍著,什麼都沒說,抱著累壞了的時綠入睡。
第二天一大早,許宿野就進了醫院,並且被要求住院。
他受傷的骨頭還沒長好,平時短時間的走路開車還好,但根本不能做劇烈運動。
昨天那麼運動,必須臥床休息半個月才能恢複。
暑假還沒結束,時綠不用天天去學校,就在醫院陪著他。
上次許宿野被人送進公立醫院,醫療資源沒那麼豐富,連單獨的病房都沒有。
這次是私立醫院,收費高,環境自然也好。
寬敞明亮的病房裡,隻有許宿野一個人。
他躺在床上,身上纏了很多繃帶。
時綠來的時候,他視線四處遊移,躲著她的目光,表情很不自在。
“你不是說可以嗎?”時綠有些好笑地問他。
許宿野臉上發燙,強自鎮定,“我以為可以。”
時綠把手裡提著的東西放在桌上,一一打開,飯菜的香味飄出來。
“我給你買了瘦肉粥,魚湯,還有一些菜,你想先吃什麼?”
“我的手動不了。”許宿野說。
時綠轉回頭,看向他。
他胳膊上確實纏著繃帶。
“那怎麼辦?”
時綠說完,就見許宿野目光灼灼地望著她。
他沒明說,但是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
“先吃什麼?”
“粥。”
時綠用勺子在粥裡攪了攪,等沒那麼燙了,她端著粥,走到他床邊坐下。
她側著坐在床沿上,右手舀了一勺子粥,送到他唇邊。
這是時綠第一次喂人吃飯,動作十分生疏。
許宿野瞳仁黑亮,定定望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