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宿野提前訂了酒店,在離海很近的地方。
他們到平市的第一天並沒有下雪,所以就沒有去看海,隻是在附近人比較少的景點走了走。
許宿野看過天氣預報,知道接下來這兩天很有可能會下雪。
可雪隻要沒落下來,他心裡就不能踏實。
他瞞著時綠,偷偷讓人買了造雪機,運到平市。
就算上天想讓他們分開,他也會想儘辦法,阻止這件事的發生。
元旦假期的第二天,他們走在平市街上,氣溫驟降,空氣都帶著寒意。
許宿野脫下自己的外套,罩在時綠身上。
時綠皺了下眉,沒說什麼。
回酒店的路上,許宿野問時綠想吃什麼。
時綠靠在座位上閉目養神,懨懨回應,“沒胃口。”
一回到酒店,時綠就進了浴室。
等她洗完澡出來,原本坐在電腦前忙工作的許宿野停下手頭的事。他合上電腦,抬眸看向她,“餓了嗎?”
“不餓。”
時綠自顧自地去吹頭發,等她再次出來,許宿野依然待在客廳,並沒有去頂樓的餐廳吃飯。
她心裡沒來由地湧上一陣火氣,用力將梳子丟到桌上,發出清脆的碰撞聲。語氣也變得不太好,“你怎麼不去吃飯?”
許宿野溫聲解釋,“我想等你一起。”
“等我乾什麼?如果我一直不吃,你也一直不吃飯嗎?”
時綠這脾氣發得毫無征兆。
許宿野不知如何應對,有些手足無措。
“對不起,你彆生氣。”他一邊說著,緩緩走近她。
許宿野猜不透時綠的心思,能做的隻有道歉。
她生氣的時候,不管是不是他的錯,道歉都成了他下意識的舉動。
他這一句話,猶如將火種丟入乾燥的枯草堆,瞬間點燃了時綠最近這段時間的所有負麵情緒。
時綠用力掐著自己的掌心,聲音驀地拔高,“你總說對不起,你做錯什麼了你就道歉?你為什麼一定要事事都遷就我?我讓你遷就了嗎?你知不知道我最討厭看到你這樣,你就不能有點自我嗎?你就這麼願意當我的狗嗎?”
她被情緒控製,變得歇斯底裡,幾乎是用吼的語氣說出這句話。
時綠最看不得
的,就是許宿野的卑微。
每次看到他那麼小心翼翼,都像是有把鈍刀在一下下割她的肉。
他的神態,他的話語,都讓時綠無比清楚地認識到一點——是她把他害成這樣的。
許宿野以前多麼優秀多麼驕傲的一個人。
他怎麼能為了所謂的愛情,卑微到這個地步。
他不該是這樣的啊。
想到曾經那個穿著乾淨藍白校服,脊背永遠挺得筆直的少年,時綠心中痛苦又愧疚。
這兩種濃烈的情緒幾乎要把她整個人扯成碎片。
她甚至自暴自棄地想著,如果能把他罵走,把他趕走就好了。
這樣他就再也不用受這些苦了。
許宿野被她吼得停下腳步,怔在原地,站在離她三步遠的地方。
他沒再說話,隻是安靜地看著她,眼瞳黑而濃,像雨天的烏色煙雲,乾淨卻沉重。
即便是被劈頭蓋臉痛罵一頓,許宿野依然沒有生氣。
仿佛在時綠麵前,他已經被剝奪了生氣的本能。
過了很久,許宿野眨了眨眼,開口的第一句話是:“為什麼不開心?”
他不在乎時綠用多麼難聽的話來形容他。
他隻在乎時綠為什麼不開心。
無力感席卷至全身。
時綠拿這樣的許宿野完全沒辦法。
不管是打也好,罵也好,都不能讓他離開她。
許宿野這個人像是生來就對痛覺遲鈍,在她這挨了這麼多疼,還是學不會放手。
時綠一言不發地走進臥室,把自己一個人鎖在裡麵,待了半個晚上。
她不想吃東西,也不想看到許宿野。
漆黑的夜晚,她頭痛欲裂,一遍遍地用額頭去砸冰冷的牆。隻有這樣才能稍微緩解一些痛苦。
時綠在屋裡待著不出來,許宿野在臥室門外等了半夜,心急如焚。
他會每隔兩個小時敲一下門,隻有聽到時綠細微的回應,才能有勇氣度過下一個兩小時。
他們待在平市的最後一天,淩晨的時候,外麵飄起了雪花。
從窗戶往外看,高高的路燈亮起微弱的光,照亮周圍的一小片天地。昏黃光線下,細小潔白的雪粒紛揚落下,很快就在地上積了薄薄的一層。
看到這場雪,許宿野一直懸著的心終於落回實處。
他輕輕敲了敲門
,嗓音低沉卻難掩激動,“時綠,外麵下雪了。”
本以為這次依然得不到太多回應,可沒想到,在他說完這句話沒多久,臥室裡就傳來了腳步聲。
緊接著,臥室門被從裡麵打開。
時綠從臥室走出來。她抬起眼睫,疲憊地看向許宿野,眼裡有很多紅血絲。
得知終於下雪的那一刻,不隻是許宿野解脫,她同樣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