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見微在小院裡靜心打坐。
院外傳來急促的腳步,來人敲響院門,說道:“陸掌櫃,武林盟來人,要找您去問話。”
陸見微:???
她連周宅大門開在哪都不知道,找她問什麼話?
腦子有病!
“有什麼話讓他們自己過來問。”
趙江:“這……好吧。”
他兩頭都不願得罪,回到正廳後,斟酌道:“陸掌櫃有些不便,俞少俠,煩請您移步後院。”
俞漸聲紋絲不動:“有何不便?”
廳內瞬間沉寂,趙江思索著借口,正不知如何收場,羅連環忍不住開口:
“女兒家不方便的時候多了去了,都要一一與你道明嗎?”
“你——”俞漸聲濃眉緊皺,目光猶如利劍,刺向羅連環。
羅連環嚇了一跳,後退半步,躲在葛長老身後。
“俞少俠,既然那位陸姑娘不便,不如就去後院走一趟,正好我們也要去看看重傷的弟子。”葛長老居中調停。
俞漸聲冷哼一聲,對趙江說:“帶路。”
幾人在半途分開,羅連環三人自去探望羅勝,趙江則帶著俞漸聲前往陸見微的院子。
東家保佑,俞少俠和陸掌櫃可千萬不要打起來。
趙江默默祈禱,終於抵達院外。
“俞少俠,到了。”
俞漸聲看向院內,目光陡然寒冽。
“這就是你說的不便?”
趙江定睛一瞧,吃了一驚。
院門是敞開的,院中石桌旁圍坐不少人。燕非藏、薛關河、阿迢、溫著之、阿耐都在。
陸見微居中而坐,慵懶地靠在椅子上。
怪不得俞少俠會惱怒。
他擦擦額上的汗,連忙說道:“陸掌櫃,這位是武林盟的俞漸聲俞少俠。”
陸見微抬眸,麵上帶笑:“俞少俠,久仰大名。”
“你就是陸見微?”俞漸聲大步跨入院內,一雙鷹目直勾勾盯著她,“為何不去正堂回話?”
陸見微挑眉。
好家夥,從她穿越以來,就沒人直呼她的姓名了。
這位俞少俠倒是很彆致。
“你想問什麼?”
俞漸聲對她的態度極為不滿,麵沉如水:“我在問你,為何不去正堂回話。”
陸見微懶得繼續廢話。
對付這種趾高氣昂的人,打一頓就好了。
她看向燕非藏,笑著道:“武林盟的高手,不想切磋一下?”
燕非藏毫無興致:“手下敗將。”
“燕大俠此言差矣,”阿耐看熱鬨從來不嫌事大,“說不定這位俞少俠又有進步,能用他的劍打敗你的刀呢。”
“有道理。”燕非藏上前一步,擋住俞漸聲的視線,麵無表情道,“請。”
俞漸聲從那句“手下敗將”就開始變臉,到現在已經青黑青黑,氣狠狠地瞪著燕非藏。
“姓燕的,我是奉命來查案的,不是跟你打架的,你莫要得寸進尺!”
“查就查,廢話那麼多,該問什麼問。”燕非藏是武癡,不是傻子。
他平常不說話,不代表不知事。
武林盟的狂妄傲慢不是一天兩天了,俞漸聲為人本就自大,麵對“實力低下”的陸見微,自然不會有好臉色。
燕非藏受過陸見微指點之恩,誓要殺殺此人威風。
“燕非藏,你堂堂第一刀客,為何要與嫌疑犯混在一起?”俞漸聲色厲內荏,“莫非她是你相好的?”
薛關河火冒三丈:“你才嫌疑犯!”
“太可笑了,武林盟就是這麼查案的?”阿耐譏嘲道,“什麼都不問,直接扣頂帽子,下一步要乾什麼?拖去武林盟斬首示眾?”
燕非藏神色驟冷,長刀錚然出鞘,寒光映照俞漸聲驟縮的瞳孔,六級威勢悉數壓向後者,直逼得他倒退數步。
“她是我東家,休要胡言!”
俞漸聲五級修為,背靠武林盟,在江湖上當慣了大爺,眼下受如此羞辱,心中愈加怨憤。
“燕非藏,你若要袒護她就直說,什麼‘東家’,簡直可笑至極!”
陸見微柔聲道:“為何可笑?”
“你一個沒有修為的女人,如何能成為燕非藏的東家?這還不叫荒誕?”
陸見微不由笑出聲:“是啊,我一個平平無奇的尋常百姓,又如何能成為嫌疑犯呢?俞少俠,腦子是個好東西,希望你每天出門都記得帶上。”
“噗。”阿耐被她逗笑,“陸掌櫃,你可真風趣。”
薛關河心中暢快,他家掌櫃的從來不是能含冤受屈的主。
就是燕大哥第一次去客棧,也被懟得啞口無言。
陸見微懶洋洋地換了個姿勢,幽幽歎聲:“我這般柔弱的女子,承蒙俞少俠看得起。”
俞漸聲:“……”
他意識到自己前後矛盾了,方才隻是氣得口不擇言,倒叫她尋到錯處。
他深深呼吸,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陸見微,周家壽宴遇害的江湖客是否存在仇敵,盟中正在排查。我們查到,你在進東流城之前,曾在城外雲來客棧投宿一夜,並在翌日早晨與東流雙俠發生爭執,是不是?”
陸見微:“不是。”
“我已問過客棧掌櫃,也看過客棧留客記錄,你休要狡辯。”
“東流雙俠寶藥被偷,我隻是好心幫助他們尋到小偷和丟失的寶藥,這也算爭執?”陸見微語調平緩道,“他們還因此重金酬謝於我,你若不信,可去東流城天啟錢莊查看記錄。贈銀五千兩。”
“還有這事兒?”阿耐瞪了一眼薛關河,“我怎麼沒聽說過?”
居然還有隱瞞!
薛關河無奈,是掌櫃的說不要提當日細節,以防暴露白玉靈芝丹嘛。
“不對啊,”他忽地反應過來,“你若真問過客棧掌櫃,怎麼會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我們還幫了掌櫃,掌櫃的不可能汙蔑我們。”
俞漸聲噎住。
“你抓不到真正與東流雙俠有仇的偷藥人,便來汙蔑我們?”燕非藏冷聲道,“果真是廢物。”
“燕非藏!”俞漸聲臉麵受損,怒吼道,“誰知道她與那偷藥賊是不是一夥的!否則怎麼解釋她能用白玉靈芝丹設計偷藥賊返回,最後卻又放了他?分明是在做戲!”
薛關河:“你胡說八道!”
“我胡說八道?”俞漸聲目光陰鷙,“客棧掌櫃說,丹藥已經還給東流雙俠,你還能拿出第二顆嗎?”
薛關河:???
是他耳朵壞了還是此人腦子有疾?
要不然他怎麼聽不懂?
陸見微不上他當:“我若拿出來了,你是不是就會說,果然是我屠戮群雄,偷拿了壽宴上的賀禮?”
“武林盟要給武林一個交待。”燕非藏聲如寒冰,“你們尋不到真凶,妄圖找一個替罪羊,好得很。”
俞漸聲道:“我隻是根據事實,合理推測。你一個小小的客棧掌櫃,哪來如此貴重的白玉靈芝丹?就算不是周家的賀禮,也是從彆處偷來的。”
“那麼請問,”陸見微道,“我這個小小的客棧掌櫃,是如何犯下如此大案的?”
俞漸聲:“待你歸案,我會讓你吐出幕後主使。”
“精彩。”陸見微不由鼓掌,“俞少俠讓我領略了武林盟絕佳的斷案能力。”
薛關河怒目而瞪,阿迢手裡攥著毒粉,阿耐麵露譏誚,就連脾氣不錯的趙江都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我聽說,江湖有位‘千麵神偷’,輕功絕頂,極擅隱藏內息。”溫著之忽地開口,“東流雙俠皆為五級高手,能神不知鬼不覺從他們手中偷到寶藥,必是此人無疑。”
趙江附和道:“我也聽過這位神偷大名,偷藥的肯定是他。俞少俠,要不您把神偷逮過來問問?”
“嗤,他要真能逮到,還能來為難陸掌櫃?”阿耐毫不客氣。
俞漸聲:“他們是一夥的,捉了她,另一個自然會出現。”
“血口噴人!”羅連環突然跑進院子,氣得俏臉發紅,“當日若非燕哥哥和陸掌櫃相救,我和師兄早就沒命了!殺手屠戮周家的時候,他們已經遠離東流城了,俞漸聲,你腦子是不是有問題啊?!”
靠山來了,羅連環恢複昔日驕傲,隻要是看不慣的,都逃不過她的怒罵。
“連環,你是姑娘家,說話莫要如此粗魯。”葛長老語重心長道,“俞少俠是為查案而來,並非有心汙蔑無辜,你的三位師兄也死於壽宴,咱們要為他們討個公道。”
羅連環低著頭:“我知道了。俞少俠,他們不是凶手,他們是從殺手手下救了我和師兄。”
按理說,台階已經遞了,俞漸聲應該順坡下驢,不該繼續糾纏。
可他卻道:“他們救下你,或許隻是為了做戲,為了脫罪,這並不能證明他們沒有嫌疑。”
陸見微不由揚眉,她隱隱察覺到,似有一層陰霾懸在她的腦袋上空。
模糊不定,暫時無法理清。
她決定不再順著俞漸聲的思路。
“明白了,俞少俠竭力抹黑我,就是為了包庇真凶,你這也做得太明顯了。”
“你胡說什麼——”
陸見微眯起眼:“燕非藏,拿人!”
刀光如電,當即攔下俞漸聲,六級對上五級,燕非藏都不用出招,輕易就將對方扣下。
“我有理由懷疑,俞漸聲就是殺手組織的細作,故意混淆視聽,企圖找替罪羊掩蓋真凶行跡。”
陸見微利落反擊,給他扣上一頂黑鍋。
“你簡直信口雌黃!”俞漸聲怒不可遏,“待我稟明盟內,定不輕饒!”
陸見微笑著起身,扔給阿迢一瓶藥。
“彆讓他逃了,這是‘尋常客’,喂他服下,剩下的留給你自己研究。”
阿迢眼睛一亮,欣然應下。
她取出一顆藥,無情塞入俞漸聲口中,不過幾息,俞漸聲驚恐發現,自己的內力正在不斷消失!
“你果然惡毒——”
“阿迢,”陸見微打斷他的話,“我不想再聽他發出任何聲音。”
阿迢板著臉,目光卻極亮。
“知道了。”
她伸手從布包裡掏啊掏,掏出一枚藥丸,在俞漸聲驚懼憤怒的眼神下,喂他吃下。
“阿迢,你喂的什麼藥?”薛關河好奇。
阿迢:“啞藥。”
“難怪,他都不叫了。”薛關河煞有介事地點點頭。
俞漸聲:“……”
他是不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