牌匾而已,不必舍近求遠。
主店牌匾是係統製作的,沒道理分店的不能在商城買。
全城拒接訂單,說明背後主使不想看到客棧開業,如果明天照常開張,對方一定會露出馬腳。
陸見微花了幾百文,在商城買了一塊牌匾,交待張伯:“今晚會有人送牌匾,耽誤不了明天開店,你不用擔心。”
“是我沒用。”張伯慚愧低頭,不敢看她,“我實在想不出白鶴山莊到底得罪了何人。”
陸見微笑道:“方才與你開玩笑的,也許隻是尋常的生意競爭,與白鶴山莊無關,誰搗的鬼,明天自會見分曉。”
“掌櫃的,我鬥膽問一句,牌匾送來時,需不需要我接應?”
“不用,來得遲,你好好休息,明天有的忙。”
“是。”
“對了,”陸見微叫住他,“馬廄那幾個人彆忘了喂水喂飯,死了賣……咳,死人不吉利,免得沾染晦氣。”
張伯咧嘴笑起來:“掌櫃的您放心,我一定會讓他們賣個……哦不,是不會讓他們影響咱們客棧的生意。”
這事兒他熟得很。
一夜倏然而過,張伯因牌匾之事一直沒有入眠,豎著耳朵聽客棧內的動靜,直到天邊露出魚肚白,他也沒能捕捉到絲毫聲響。
是沒人送,還是送牌匾的人遠超五級?
從豐州主店到江州分店,他一直都懷疑客棧背後有高手護佑。
前日力壓武林盟弟子的情景,昨日陸掌櫃胸有成竹的話語,無不佐證他的想法。
陸掌櫃的師門,真是神秘莫測啊。
張伯起身離開房間門,趁著吉時未到,打算再將庭院清掃一遍。
打開廳堂大門,他倏然愣住。
廳堂左手廊道上,原本就豎著客棧規則,而今“客棧內禁止鬥毆”的木牌旁,多了一塊方形牌匾。
“八方客棧”的字跡與主店一模一樣。
牌匾真的神不知鬼不覺被送來了!
對麵醫館。
藥童打著哈欠打開大門,一抹鮮豔的紅色映入眼簾,他怔愣幾息,連忙跑到後院,驚呼道:“館主!館主!對門今天要開了,紅綢都掛上了。”
“開就開唄。”館主翻了個身。
藥童:“可是之前咱們不是聽說,城內的木匠鋪不做他們家生意了嗎?他們還怎麼開店?”
“對哦。”館主撐著胳臂起來,一不小心壓到長髯,痛嘶一聲,“受罪呦!”
“館主,您先洗漱,我去前頭看看。”藥童一溜煙逃走。
除醫館,周圍其餘幾家店鋪都在看熱鬨。
“不是說訂不到牌匾嗎?怎麼就開張了?”
“到底是嶽莊主的後人,總會有人賣個麵子。”
“人情重要還是人命重要?”
“也不知是哪個膽子大的偷摸做的牌匾。”
人群中有人瞅了幾眼院門頭上的“八方客棧”,立刻往另一個方向跑去。
醫館裡,藥童和館主圍坐矮桌,端著碗喝粥,時不時偷看對麵的情況。
“他們牌匾到底哪來的?”
“掛鞭炮了。”
“館主,您說咱們要不要送個禮啊?”
館主吹胡子瞪眼,沒好氣道:“送什麼禮?你瞅瞅家裡有幾個錢?”
“不送就不送,您這麼凶乾什麼?”
“飯吃完了去整理藥材,有什麼好看的。”
“哦。”藥童端著碗轉身,劈裡啪啦的鞭炮聲又吸引了他的注意。
館主冷哼道:“炸得耳朵疼。”
“您說,要是今天沒人送賀,他們會不會很沒麵子?”
“有人壓著,這店開不長,送不送賀又有什麼區彆?”
“也是。”
話音剛落,對門傳來嘹亮的聲音。
“金刀商行,送開光玉麒麟、開光金蟾、開光玉白菜各一副,送白銀一千兩,祝陸掌櫃生意興隆,財源滾滾——”
不僅看熱鬨的人愣住,陸見微也愣住了。
她開業沒邀請任何人,也沒打算讓人祝賀。
金刀商行怎麼突然來了?
送禮的是個管事模樣的人。
他滿臉笑容,極為誠摯道:“陸掌櫃,小人奉少東家之命,前來恭賀您開業大吉。”
陸見微拱了拱手:“金少東有心了,替我多謝金少東美意。”
“陸掌櫃客氣了。”
人群越聚越多,八方客棧前熙熙攘攘。
又有人捧著禮匣前來。
人群自發讓開一條道,注視送禮之人。
“是個姑娘,看著好生麵熟啊。”
“這不是城東碧柳武館的館主嗎?”
“你是說,閒雲山莊以前的弟子魏女俠?”
魏柳親自捧著禮物,麵帶笑意,在陸見微驚訝的目光中,遞上禮匣。
“碧柳武館,祝賀陸掌櫃開張大吉,祝八方客棧財源廣進,紅紅火火。”
陸見微屬實沒想到,不禁莞爾:“多謝魏館主,請進。”
魏柳朝她眨了下眼,帶領身後的幾個弟子踏入前院。
圍觀的百姓發懵。
藥童嘴巴張得老大,半晌才道:“館主,我怎麼聽到什麼‘陸掌櫃’?客棧掌櫃不是張大俠?”
館主哼道:“你前日出門送藥,沒看到幾大高手追著那個陸掌櫃到客棧,好像是武林盟的人。”
“武林盟!”藥童震驚,“然後呢?”
“然後被打趴下了。”館主歎道,“現在應該被捆起來了。”
藥童不敢置信:“那可是武林盟,這個陸掌櫃竟敢招惹武林盟的人,張大俠和嶽少莊主也不怕被報複?”
“許是人背景大呢,你看,金刀商行都特意派人送禮了,還同閒雲山莊的弟子交好,不是咱們能惹得起的人。”
藥童心臟砰砰跳,“館主,您不用太擔心,隻要咱們不得罪他們就行。”
“我沒擔心這個。”
“那您皺著眉頭乾嘛?”
館主:“他們得罪了武林盟,要是武林盟一怒之下掀翻客棧,你覺得那些人會顧及咱們?”
“不會。”藥童搖頭。
“所以啊,他們得罪了武林盟,我們可能會受牽連,醫館被毀是小事,命沒了咋辦?”
“要不,咱們出城躲躲?我鄉下還有房子,等風波過後再回來。”
館主瞪他一眼:“出城去喝西北風?”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您說怎麼辦吧?”
館主捋著胡須:“那個勒令全城木匠鋪給客棧難堪的人還沒出現,客棧現在開張了,他能坐得住?”
他坐在小馬紮上碾藥,黃豆眼睛滴溜溜地往對門轉。
果然不出所料,一道囂張的聲音打破熱鬨。
“誰讓你們在這開店的?!”
人群散開,倒退數丈遠,躲在一旁不敢再言。
陸見微立於簷下,俊眉秀目,雪膚花貌,衣裙柔雅飄逸,發髻一支祥雲玉簪,沒人不道一聲好顏色。
她的身後,燕非藏、張高燭、薛關河、嶽殊、阿迢成拱月之勢,以她為尊。
另有魏柳、金刀商行的管事助陣左右。
來人一十出頭,相貌尋常,穿著綾羅綢緞,腰間門佩玉,渾身上下無處不寫著“錢多”。
他身後跟著十來個仆役,手持棍棒,各個凶神惡煞。
他破開人群行至院門前,乍然見到陸見微,凶狠的眼神瞬間門轉變,目光黏稠,上上下下打量片刻。
“你是這家店的掌櫃?”
陸見微麵上依舊帶笑:“何事?”
“一個女人開什麼店,不如隨本公子回家,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身後仆役哈哈大笑,一聲接著一聲附和。
醫館內,藥童搖頭歎息:“竟然是江耀祖,美人掌櫃要受苦了。”
“不是說了她打趴武林盟弟子了嗎?一個江耀祖怕什麼?”館主戳他一個爆栗,沒好氣道。
藥童:“我又沒親眼看到,說不定是您看錯了,美人掌櫃那麼年輕,怎麼可能打趴五個武林盟弟子?他們又不是軟豆腐。”
周圍人與藥童同樣想法。
前日武林盟弟子來得太快,打鬥也結束得太快,除對門醫館,其餘店家無人看清,隻知道來了幾匹馬幾輛馬車,除此之外,一無所知。
江耀祖性喜漁色,家中美妾沒有上百也有幾十,大多是在外搶來的美人。
江州城受此屈辱的人家不在少數,卻無人敢言。
白鶴山莊覆滅前,因嶽莊主仁厚,看不得欺壓百姓的事,江耀祖沒有展現出跋扈張揚的本性。
當嶽家消失,閒雲山莊也不複存在,青龍幫一躍而成江州城最大的幫派。
江耀祖攀上青龍幫,便開始肆無忌憚。
江家是開客棧起家的,如今江州城的客棧,要麼是江家的,要麼是要給江家分成的。
新來的掌櫃招呼不打一聲,想在江州城開客棧,等於是在老虎嘴上拔毛。
牌匾一事,就是江耀祖給他們的警告。
圍觀百姓不敢仗義執言,隻能在江家仆役的蔑笑中竊竊私語。
陸見微等人耳力非凡,聽了之後便知事情來龍去脈。
原來是江家壟斷江州客棧生意,要給他們一個深刻的教訓。
“掌櫃的,他們太過分了,要不要揍一頓!”薛關河捏緊拳頭。
如果眼神能殺人,他早就將這些人大卸八塊了。
陸見微從容而立,待江家眾人譏笑停下,才笑著開口:“笑夠了?”
“美人,想清楚沒?”江耀祖歪嘴邪笑,“開店還得伺候人,多累,不如就跟本公子回府,享儘榮華富貴。”
陸見微轉首問張伯:“青龍幫很厲害嗎?”
“幫主五級。”張伯言簡意賅。
“哦。”陸見微轉身,“那還等什麼,試試你的新掌法好不好用。”
張伯笑著應聲:“掌櫃的請放心。”
他目送陸見微進了廳堂,燕非藏等人隨她一同入內,院外隻剩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