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幫主,是、是江少東尋的少幫主,具體發生什麼,小的也不清楚。”
洪賀還沒說話,旁邊的江家人便開口:“定是我兒衝撞了貴人,少幫主熱心腸,想要幫自家兄弟說說情,洪幫主,千錯萬錯,都是犬子的錯,小人給您賠罪。”
“你是何人?”薛關河昂著下巴問。
“小人是江耀祖的父親,”那人諂笑作揖,“犬子無狀,還望陸掌櫃高抬貴手。”
薛關河狐疑:“你是江運昌?”
“不是,小人名叫江運盛,江運昌是我兄長。這位少俠認得我兄長?”
薛關河冷哼一聲:“怪不得。”
上梁不正下梁歪。
兒子囂張跋扈,老子巧舌如簧。
洪賀不是傻子,以前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過是因為江家父子的行為犯不到他身上。
而今眼瞅著江耀祖得罪高手,他不可能繼續當沒看見。
“陸掌櫃,可否說明緣由,好叫不懂事的人知錯能改,給您賠罪。”
陸見微笑道:“洪幫主,請進。”
洪賀依言入內。
院門在他身後關上,但無人觸碰院門。
他背後陡然滲出冷汗,幸虧方才沒有做出得罪之舉。
洪英傑和江耀祖背靠背綁在一起,被丟在廳堂的角落,滿身狼狽。
前者魂不守舍,後者瑟瑟發抖。
院外的交談清楚傳入屋內,江耀祖一開始還想著洪幫主能力壓客棧,將他們打得落花流水,待聽到洪賀稱呼燕非藏為前輩時,整個人都懵了。
他完了,他真的要完了。
白鶴山莊和閒雲山莊消失後,江耀祖攀上洪英傑,仗著青龍幫的勢力,在江州城內為非作歹,從未嘗過敗績,周圍的諂媚和恭維讓他越發猖狂傲慢。
他以為,八方客棧與他以前打倒的客棧沒有太大區彆。
唯一的區彆是,八方客棧的掌櫃生得極好。
然而,這位如花似玉的掌櫃,連洪賀都不敢得罪。
就算八方客棧放過他,洪幫主也不會放過他。
他儘力減弱自己的存在感,低頭埋膝,等待自己即將到來的命運。
陸見微吩咐:“阿嶽,給洪幫主講一講緣由。”
嶽殊便從牌匾之事說起,再到今日的大鬨開業儀式,大鬨失敗後引來洪英傑,最後到洪賀。
他聲音清脆,口齒伶俐,將事情因果說得一清二楚,洪賀臉皮再厚,也說不出江耀祖和洪英傑“年輕不懂事”的借口。
這哪裡是不懂事?
這分明是故意找茬!
洪賀麵色黧黑,狠狠瞪向洪英傑,怎奈少幫主正在祭奠逝去的寶貝,全然不顧老父親的心情。
“陸掌櫃,洪某教子無方,叫他如此愚蠢,聽信小人挑唆,驚擾了您,洪某慚愧!”
陸見微無意與人結死仇。
她開店隻為賺錢,隻要沒有真正違背她的原則,都可以用錢來解決。
開店嘛,和氣生財。
“江州是個好地方,陸某隻想安靜地開間客棧,並無其餘想法。少幫主和江少東在開業這天來鬨,委實讓我有些煩惱。洪幫主,若是你,你會如何?”
那肯定是砍了扔河裡喂魚!
洪賀心裡這麼想,嘴上不敢這麼說,就這一個兒子,賭不起。
他斟酌幾息,道:“陸掌櫃,我讓這不孝子給您磕幾個頭,賠個不是。您今日開業,這是大大的喜事,您若不嫌棄,洪某這就派人送些賀禮過來,祝您生意興隆,財源廣進。”
所謂的賀禮,其實就是賠禮。
“好說。”陸見微應下。
洪賀心中一定,親自解了繩子,將洪英傑拖到陸見微麵前,凶狠道:
“逆子,還不快給陸掌櫃磕頭賠罪!”
洪英傑雙目無神:“槍……我的槍……”
眾人:“……”
洪賀一巴掌拍過去,打得洪英傑往前一趴,整了個五體投地。
“倒也不必行此大禮。”陸見微揶揄道,“看來洪公子是個愛槍之人,隻可惜,方才切磋時不慎落入河中,是店中夥計出手重了些,洪幫主,莫要見怪。”
洪賀:“哪裡哪裡,陸掌櫃言重了,是這混小子不分是非,丟了槍,也算給他個教訓。”
“洪公子槍法高超,丟了槍確實可惜。”陸見微不動聲色地推銷,“我認識一位鑄造大師,所鑄之槍絕不遜色於洪公子的寶貝。”
“當真?!”丟魂的洪英傑一聽這話,連忙從地上直起腰來,目光灼灼地盯著陸見微,“真的不比我的寶貝差?”
陸見微笑道:“童叟無欺。”
“我買!我要買!”洪英傑當即給她磕了幾個響頭,“陸掌櫃,我錯了,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我的魯莽,我不該聽信小人讒言,不該衝撞了您。”
陸見微:“價錢不便宜。”
“陸掌櫃,價錢不是問題。”洪賀財大氣粗道,“這混小子的寶貝,也是花了大價錢弄來的。”
陸見微:“二十萬兩,定金五萬兩,五日後來取。”
二十萬絕對算是一筆巨款,但青龍幫掌控漕運多年,家底極為殷實,二十萬兩還是能拿得出手的。
神兵本就可遇不可求,有的人拿再多的錢都買不到趁手的武器,二十萬兩,真的不算高。
洪家父子欣然應允。
洪英傑對新槍無比期待,魂魄全都歸位,立刻爬起來,腆著臉笑道:“陸掌櫃真是人美心善。”
人美心善的陸掌櫃笑了笑。
“江家仗著你們的勢,不知欺辱了多少江州百姓,你們當真不知?”
洪英傑極有當狗腿的潛質,啪一下扇自己一耳光,毫不知羞道:“陸掌櫃,我本來不想管他的,可他非要說您生得特彆特彆美,都怪我色迷心竅,您要打要罵我都認了,就是彆忘了我的槍。”
“彆裝傻充愣,”陸見微笑意收斂,“洪幫主,我若隻是個尋常的客棧掌櫃,眼下怕是凶多吉少了吧。”
洪賀一腳踹倒洪英傑,“逆子,看你都做了什麼混賬事!”
“我錯了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管江耀祖的事了!”洪英傑連忙求饒。
洪賀也道:“陸掌櫃有所不知,我青龍幫往日隻管水路,自兩位莊主去世後,江州城內的百姓無人庇護,我便交給不孝子,他腦子笨,沒什麼經驗,彆人幾句吹捧他就忘乎所以,我說了他多少次他就是不聽。幫內事務繁多,我沒有三頭六臂,無法麵麵俱到,從而縱得他闖出禍端,洪某實在有愧於江州父老。”
“雖罪魁禍首是江耀祖,令郎也有識人不清之過,江耀祖捅出的簍子,你們替他善後罷。該賠罪的賠罪,該補償的補償。”
洪賀擦擦冷汗:“一定一定。陸掌櫃,時候不早,不如洪某先行回幫,親自將賀禮和定金送來。”
“請便。”陸見微吩咐,“張伯,送洪幫主和洪少幫主出去。”
“是。”
父子二人抬腳就走。
“少幫主!少幫主!救救我啊!”江耀祖聽得魂飛魄散,哭著求饒,“陸掌櫃,是我豬油蒙了心,不該衝撞了您,您大人有大量,饒小人一次吧。”
陸見微沒理他,問洪賀:“可否勞煩你手下兄弟,去一趟江宅,請江東家和其夫人過來一敘?”
“陸掌櫃不知道?”洪賀道,“江東家去年突發惡疾,一直纏綿病榻,江夫人多年來身體不好,也一病不起。他們恐怕來不了。”
陸見微挑眉:“碰巧,我這位妹妹略通醫術,可以去瞧瞧。”
洪賀心中詫異,目光從阿迢臉上掠過。
這麼年輕的小姑娘,能成嗎?
據說江州城的大夫都看過了,沒一個能治好。
“不知陸掌櫃是要……”他想不通陸見微救治江運昌的原因。
陸見微:“不方便?”
“方便,當然方便!”洪賀伸手,“姑娘,請。”
阿迢背上藥包,隨他們一同踏出廳堂。
路過前院時,洪賀餘光捕捉到馬廄六子,不由驚異問道:“張兄,敢問他們是……”
張伯輕描淡寫:“武林盟找茬的,不用在意。”
洪賀:???
是他認識的那個武林盟嗎?!
他再無僥幸,壓下心中震驚,舉止間愈發謙遜有禮。
江耀祖預料到自己的下場,叫得淒厲絕望,聲音穿透了院牆,半條街都能聽到。
他的親生父親江運盛跪倒在門前,一遍又一遍地求饒。
沒人同情他們,甚至在心裡暗爽。
“館主,”藥童伸著腦袋看青龍幫離開,滿臉欣羨道,“對門到底什麼背景啊?連洪幫主都小心陪著。”
館主懶洋洋地碾著藥:“管她什麼背景,遠著點準沒錯。有什麼好看的,還不快去乾活!”
“反正沒什麼客……”藥童眼睛一亮,“公子,要買藥嗎?”
一人踏入藥館,身量纖瘦單薄,麵色略有些蒼白,腳步虛浮,瞧著頗為文弱。
“這幾日身體不舒服,也不敢胡亂吃藥,有沒有大夫?”
館主捋須起身,至診桌旁。
“坐下,我替你瞧瞧。”
青年依言,伸出手臂,任由館主搭脈。
對門的熱鬨還沒退散,他好奇望去,說:“這是怎麼了?”
藥童正缺人閒聊,滔滔不絕地跟他講述。
“掌櫃是位女子?”青年滿臉驚訝,“她與眾多男子同處一室,這、這太有辱斯文了!”
“都是江湖客,沒那麼多講究。”藥童忍不住辯解,“她武功高,尋常男子哪能近她的身?”
青年依舊眉頭緊鎖。
“這位公子,你身體並無大礙。”館主適時開口,“就是憂思過度,我給你配副安神靜心的藥,多出去走走,待心胸開闊,身體自然康健。”
青年眼底生怒:“你什麼意思?說我小心眼?這病我不看了。”
不等主仆反應,他已大步離去。
藥童與館主對視一眼,皆作攤手無語之狀。
這還不叫小心眼?
看病青年拐過街口,入了一條深巷,身影漸漸消失。不多時,一個形容狼狽的青年,架著奄奄一息的大漢,跌跌撞撞地出了巷口,直奔醫館。
“大夫!救命啊!”
藥童連忙過去攙扶,心裡卻犯起嘀咕。
往日沒人看病,怎麼今日接連來了兩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