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卻滿目怨憤與不甘。
阿紮奇驚問:“阿勒紅,你要乾什麼?!”
其餘俋族人也都皺眉不解。
剛剛遭遇無妄之災的布瓦族和繆族都沉默旁觀。
他們已經意識到,今日的蠱神節被籠罩在陰謀之下。
阿勒紅立於高台之上,朗聲道:“阿紮奇背叛蠱神,與外人勾結殺害神教子民,蠱神必會降下懲罰!”
“你有什麼證據?!”阿紮奇矢口否認。
方才這些人都被困在陣法裡,除了阿勒紅和兩個中原人,無人知曉發生了什麼。
更何況,蠱皇根本不可能被發現。
阿勒紅看出他的心思,說:“蠱皇是可以被發現的。”
“不可能!”
陸見微也有些意外。
她學習的蠱術裡,也提過蠱皇作為最高等級的蠱蟲,能夠壓製所有蠱蟲的力量,且不會被主人以外的蠱師察覺。
看來書中之言也不可儘信。
阿勒紅手握權杖,聲音悠遠而蒼茫。
“蠱神仁慈,豈可濫造殺孽?”
她用絲線劃破食指,鮮血流淌,滴落至權杖的頂端,頂端有一顆極為透明的圓石,不仔細看,還以為那兒故意挖了一隻圓洞。
圓石被鮮血染紅,權杖內的絲線忽地輕顫,絲線的末梢繞過阿紮朵的背後,緩緩攀向她的腦袋。
原本純白的絲線漸漸泛起血色,溫烈的陽光下,顯得格外冰冷肅殺。
所有人屏住呼吸。
阿勒紅說:“蠱神賜予我們神蠱,是為了庇佑我們不受侵犯,不是用來殘殺同族。阿紮奇,你該死。”
話音一落,血色絲線紮入阿紮朵腦後,阿紮朵瞪大眼睛,嗬嗬說不出話。
不消片刻,一隻金色的蠱蟲從後腦爬出,沿著血色絲線,一點一點攀向權杖。
它隻有芝麻大小,若非全身泛著金光,實在難以察覺。
“怎麼會?”阿紮奇大驚失色,“怎麼會這樣?!”
族人們不是傻子,他的神態和話語,都證實了蠱皇操控傀儡蠱一事,的確出自他手。
但奇怪的是,他一個七級,是如何煉製出蠱皇的?
蠱皇在眾人注目下,順著絲線爬入權杖內。
阿勒紅合上頂端縫隙,喝問阿紮奇:“你還有什麼話可說?!”
阿紮奇鼻翼翕動,恨恨道:“你說我聯合外人,你不也是?!若非這兩個人,你早就死了!權杖也會歸我所有!”
“你放屁!”阿勒舒跳出來,嫌惡至極,“就憑你殘害這麼多族人,蠱神絕對不會讓你執掌神教!”
“你算什麼東西,也敢在我麵前狂吠?”阿紮奇蔑笑,“哦,我想起來了,你年少無知時愛上一個中原女人,甚至還給自己取了個中原名字,真是叫人笑掉大牙,這裡就你最沒資格!阿勒溪,管好你的孫子!”
阿勒溪也是為族民賜福的祭司,她一把攥住憤怒欲出的阿勒舒,冷靜道:“蠱神會懲罰他的,將死之人,不必理會。”
話音剛落,諸多七級八級的蠱王,從蠱神教祭司的掌心飛出,牢牢困住阿紮奇。
阿紮奇自己也是蠱師,可他先前為了對付陸見微,已經消耗大部分蠱蟲,如今麵對祭司們的圍攻,根本無從反抗。
他眸光凶狠,從袖中掏出一隻圓珠,正要扔出去,一道輕風拂過,圓珠已落入旁人之手!
陸見微用盜術拂雲手奪過珠子,放在掌心把玩了幾下。
“霹靂珠,這可是中原的東西,你果然與中原勢力勾結。”
“你——”
阿紮奇話沒說完,密密麻麻的獵殺蠱就將他淹沒,在慘叫中漸漸氣絕。
眾人心中複雜難言。
中了傀儡蠱的人,失去蠱皇的操控,漸漸恢複理智。有些剛剛接受過賜福的勇士,在殺戮中已然力竭,竟就此撒手人寰。
不少無辜的族人也在這場殺戮中失去性命,還有的經脈受損,即將變成廢人。
“教主,阿紮朵如何處置?”阿勒溪冷聲問。
阿紮朵被取出蠱皇後,就已經癱軟在地。她知道自己是神教的叛徒,可她並不後悔。
她隻恨自己無能,沒有更快摧毀陳腐黑暗的神教。
阿勒紅淡淡掃了她一眼,說:“帶回去問清楚。”
立刻有人架起阿紮朵,押往神教地牢。
“讓二位見笑了。”阿勒紅轉身麵朝陸見微和溫著之,“方才若非二位出手相助,族民傷亡將不可估量,阿勒紅在此謝過了。”
陸見微笑了笑,“舉手之勞。”
就當近距離吃了個瓜。
“二位是神教貴人,我想在教中設宴感謝二位,”阿勒紅神情溫和而從容,“不知可願賞光?”
蠱神教教主的感謝,分量可不輕。
陸見微頷首:“卻之不恭。”
一場突如其來的叛亂就這麼被平息,很多族民都還沒反應過來,直到巫師們搶救傷員,他們才如夢初醒,連忙搭手幫忙。
阿木沙和阿木安比較幸運,沒受什麼傷,剛才的事情他們看得一清二楚,心中充滿了憤怒。
“俋族都是一群沒腦子的家夥,竟然和陰險的中原人勾結,就為了神教教主之位,他配嗎!”
“中原人也不都是陰險的。”阿木安感激道,“陸掌櫃這次又幫了大忙,救了這麼多族人。”
阿木沙點點頭,“溫公子也是,中原的奇門之術我算是親眼見識了,的確厲害。”
“陸掌櫃的功夫才叫厲害。”
“溫公子的陣法也不賴啊。”
阿木裡從旁經過,翻了個白眼,說:“這有什麼好吵的?兩人都是救命恩人,都厲害不就完了,還非要分個高低。”
阿木沙和阿木安對視一眼,這麼說好像也沒錯。
反正陸掌櫃和溫公子是一家的。
叛亂發生得突然,所幸陸見微和溫著之及時製止亂局,傷亡之人不算多。
可終歸死了人,受了傷,族民們心情沉重,今年的蠱神節就這般潦草結束。
陸見微受邀前往蠱神教。
蠱神教坐落在蠱神山的半山腰,不同於村寨的吊腳樓,教內建築皆用山石砌成,極為堅實牢固。
光線很明亮,沒有想象中那般昏暗陰森。
教眾知曉她和溫著之是神教貴人,待兩人極為有禮,就連阿勒舒都改變了態度,神情隱露感激。
宴席設在主殿,列席者除了阿勒紅,還有阿勒溪及其餘幾位祭司長老,阿勒舒也被安排在末席,許是因為他與貴客年齡相仿,讓他作陪。
阿勒紅不愛拐彎抹角,直言道:“聽說陸掌櫃來滇州是為了尋藥救人,需要什麼藥材儘管開口。”
“所需藥材已經交由布瓦族一位族人采摘,還剩最後一位藥材,故白頭。”
“故白頭……”阿勒紅沉吟,似是回憶起什麼,溫和笑道,“大多數人來尋故白頭,是因為它獨特的效用,想保存下來奇貨可居,但我相信你是真心為了救人。”
“離故白頭開花還有五天,”其中一位長老說,“到時候我去采來。”
阿勒紅卻搖首:“不妥,故白頭剛摘下時效用最佳,陸掌櫃,不如我親自帶你前去采摘入藥。”
“多謝教主。”陸見微說,“聽聞許多中原人都會前去搶奪,屆時恐怕會有一場腥風血雨。”
“那群卑鄙無恥的中原人!”阿勒舒麵色陡然冷沉,聽溪阿婆咳了一聲,才反應過來,“我不是說你們。”
他頓了頓,鼓起勇氣問阿勒紅:“教主,我能不能跟著一起去?”
阿勒紅看透他的心思,說:“也好。”
“還有一事,我想拜托貴教。”陸見微誠懇道,“十年前,有位中原醫師前來尋藥,我想拜訪一下她的故居,不過她的故居如今在繆族領地,不知方不方便?”
阿勒舒脫口而出:“你說的是不是林從月?!”
“你認識?”
陸見微腦海劃過一句話,阿紮奇死前曾提及阿勒舒愛上了一位中原女子,不會就是林從月吧?
還特意取了個中原名字,林望。
姓氏一樣,名字合起來是“望舒”,可借指月亮。
“你跟她什麼關係?”阿勒舒顯然很激動,蒼白的臉洇出血色,“你找她故居想做什麼?”
“阿勒舒。”阿勒溪沉聲製止他,轉向陸見微,“抱歉,他與林醫師曾經相識,情緒難免激動了些。”
“無妨。”陸見微一點也沒覺得被冒犯,反而笑眯眯道,“我客棧有位夥計算是林醫師半個傳人,她中了‘赴黃泉’之毒,當年林醫師來此,也是為了尋找‘赴黃泉’的解藥。”
阿勒舒眼眶驀地紅了,“沒錯,她就是為了解那勞什子的毒!可她並沒有徒弟,你說的半個傳人是什麼意思?”
“你既然聽過關於我的事跡,為何對此一無所知?”
“……”阿勒舒滯了滯,“其實我也沒聽過說書,就逮了幾個中原人問了問。”
陸見微:“我聽說聖藥堂堂主喜歡捉中原人到堂裡嚇唬虐待,莫非真有此事?”
“是他們卑鄙無恥在先,我隻是給他們一點小小的教訓。”
“你又為何用毒蠱傷害赫連姑娘?”
“她是逍遙宗的,逍遙宗的人都該死!”
陸見微詫異,未及詢問,門外忽有教眾稟報。
“稟教主,布瓦族族長阿木喬在外求見。”
阿勒紅不想怠慢貴客,但阿木喬不是沒有眼色的人,除非遇到極為重要的事情,否則不會前來打擾,遂說了一句“失禮”,召見阿木喬。
阿木喬麵帶苦楚,至殿中,跪倒在地。
“阿木喬,你有何事?”
“我想請求神教貴客救人,”他懇切看向陸見微,“方才叛亂時,我族不少勇士都受了傷,有的很有可能成為廢人,陸掌櫃救過阿木安,醫術高明,不知可否救救族裡的勇士?”
他也不想打擾貴人用餐,可人命關天。
陸見微:“救人可以,我有條件。”
“我打聽過了,陸掌櫃出手一次,診金一萬兩,”阿木喬乞求道,“可否先寬限我幾日?”
陸見微頷首:“診金可以寬限,不過我先前需要的藥材,請在日內全部籌集送來。”
故白頭剛摘下時藥性最佳,她得先備足其它藥材,才能及時製出最完美的解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