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延略微震驚地抬頭望向路青茵。
領導卻氣笑了。
“你以為我是那種完全不懂醫的領導嗎?說大話之前也不去打聽打聽,我也是學醫出身,也在一線待過十幾年!”
“對醫療態度不端正,被人指出還是不認錯,你現在就給我去寫檢討,5000字!”
王延完全沒想到,兩人兩三句話,矛盾就激化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他連忙站起身,站到兩人中間。
“消消氣,這麼大一人了,沒必要和一小孩置氣,消消氣,消消氣。”
一邊說著一邊拉著路青茵往外走。
等將人拉了出來,他心裡那股子驚駭也被理智取代。
嗐,人小孩被罵了委屈賭氣的話,他怎麼就還信了呢?
他板起臉來,嚴厲道:“剛剛什麼態度,說錯話服句軟不行嗎?”
教訓的話還沒說一句。
看到原本天天都充滿笑意的眼睛,現在紅了一圈,教訓的話,就說不出口了。
“算了算了,你先回宿舍休息去吧。”
“等明天咱再來談談,回去吧。”
路青茵回到宿舍裡,翻開課本和寫得工工整整的筆記本。
輕輕摸了摸上麵的筆記,上麵還有她特地買來的金色軟頭筆勾勒的重點,金色筆圈出的重點異常顯眼。
然後拿起買回來的模具,開始按照原主的記憶,繼續練習針灸手法,不斷喚醒這具身體裡的肌肉記憶。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
原本路青茵那一手能讓人驚歎的手法,隻是在田徑大項的隊伍中傳開。
這次鬨出的這個事,短短一天,就傳遍了整個青城體育訓練中心。
“你們聽說了嗎?有人居然放話說能十幾天就治好二度韌帶拉傷。”
“拉倒吧,她怎麼不說自己能治療韌帶斷裂。”
“哈哈哈,我還說我能跑進9秒58,直接破世界紀錄呢,你們信嗎?”
“哈哈哈哈哈~”
不少人閒聊時聊起這個話題,都當成是一個笑料來聽。
“不過我聽說啊,她有一手特彆神奇的推拿恢複手法,能讓人舒服得嗷嗷直叫呢。”
“對對,我也聽說了,還是個特彆好看的小姑娘,還被訓哭了。”
“好看有什麼用,實力才是最重要的,沒本事遲早要走人,和咱們一樣。”
在食堂裡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任新放下筷子就想往外跑。
剛剛一起身,就被隊友拉住:“乾嘛去啊,不是說好了中午帶我跑兩遍的。”
任新焦急道:“大家不知道大師的實力,我知道啊,這種時候我就該站出來給她說話,你沒聽見有人說她都被罵哭了嗎?”
隊友硬是拉著他坐了下來:“我給你分析分析,你自己說腿是她治好的,但是其實之前去檢查,檢查結果也都沒問題,人家醫生都說是你的心理作用。”
“退一萬步說,就算真是她的功勞,那你拿什麼證明?沒有檢查結果,難道光憑你一張嘴嗎?”
任新無力地坐下來,雙手扣在腦袋上,抓亂了一頭黑發。
***
入夜。
王延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也睡不著覺。
——“不許你們詆毀她們。”“我就是能治,就是能讓她十幾天內恢複上場!”
紅紅的眼眶,倔強的神情,自信的語氣。
聲音不斷在耳邊回響、 畫麵不斷在腦海裡浮現。
同樣輾轉反側的,還有正在病床上躺著的高木晗。
她背對著病房門,麵朝著窗戶的方向。
被子蓋得好好地,人也一動不動,若從門外看,像是熟睡的模樣。
但是若從相反的方向看,就能發現,她眼睛睜得大大的,正無神的望著窗外的月亮。
這夜的月光又清又冷,如冰下銀輝,打到她的臉上,照滿了她的全身。
病號服和紅腫無神的雙眼,在淒冷月光的襯托下,顯得人格外悲涼。
高木晗頭靠在枕頭上,眼淚無聲地往下流,枕頭已經被潤濕了大半。
她怎麼也睡不著,腦子裡不斷浮現自己這麼多年的運動生涯。
從小時候被發現有天分開始,她就一直練啊、練啊、練啊……
當初進入體校第一個學期,就打破了校紀錄的興奮。
被省隊挑選走的時候,老師、父母發自內心的笑容。
兒時一起苦練,最後哭著放棄的同學,說自己實在是跳不動了,臨走前給她畫了一張奧運金牌的賀卡。
進入省隊之後,她也不敢有一絲放鬆,每天去得最早,走得最晚,練得筋疲力儘,渾身是傷,但是隻要成績提高那麼一毫米,她都能高興得睡不著覺。
……
越來越多的畫麵,不斷的在腦海中浮現。
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
寂靜無聲的夜晚,終於還是響起了一聲抽噎。
好不容易練到全國前八的水平,這兩年的年齡,精力,體力也正好是她的巔峰期,這次是她機會最大的時候了。
就算奧運會是個奢望,讓她去國家隊看一眼吧。
她也想去感受一下,代表那一抹鮮紅的旗幟出戰是什麼感受。
隻要有一絲希望,她也一定會拚儘全力,也想要試試有沒有機會在世界賽場,身披國旗慶祝。
一絲希望?
今日白天的那個堅定眼神,不受控製地在她的眼前浮現。
一邊是聲音軟甜但是堅定的——“我有辦法”。
一邊是果斷卻異常憤怒的——“你要為自己的身體負責。”
兩種聲音在她耳邊此起彼伏,攪得人心亂如麻。
就這樣,高木晗呆呆地望著窗外的月光,一宿沒閉眼。
***
第二天一早。
路青茵早早起床,剛剛到食堂,就能感覺到周圍很多人都在看她,還隱隱傳來低聲的議論。
她皺了皺小鼻子,哼,才不要理他們。
“青茵,這裡!”
A101室理療幾人坐在一桌,白元站起來興奮的衝她揮手。
食堂裡不少人側目,幾人都挺起胸膛,卯足了氣勢給瞪了回去。
那惡狠狠的眼神,好像在說:“看什麼看!”
茵茵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甭搭理他們,其實大家也都沒有惡意,就是這基地裡每天訓練太枯燥,所以有個新鮮事大家就都愛聊聊。”
“有咱們幾個在,看誰敢欺負你。”
白元拍拍胸脯自信道,然後還對著一桌的人道:“是吧?”
桌上人都連忙點頭回應:
“就是。”
“對,他們都沒見識過你的本事,自然想象不出青茵你有多厲害。”
茵茵軟軟笑道:“放心吧,我沒事。”
路青茵心情好了不少,反正她現在已經做好了充足的準備。
以後總有辦法證明她的本事的。
她背著包準備到醫療室,正巧就遇見了張玉成。
清晨的陽光下,略微有些稀疏的頭發格外明顯,甚至能隱隱看見頭皮。
和身材保持的很好的王延不同,他還有些微微發福。
“還有臉來呢?”
“大小姐,我勸你還是多讀讀書,然後再來做治病救人的工作,這可不是幼兒園小朋友辦家家酒,嘴巴一張,說啥就是啥。”
茵茵不理她,背著書包就往裡走。
兩間理療室挨著,張玉成和她同路,聲音也追著來:“居然沒把你給開了,留著乾嘛?再拿不知道哪裡學來的偏方騙人?你難不成還覺得真有人敢試?”
“我想試試!”
略帶沙啞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異常堅定,驚得張玉成剩下的話都卡在了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