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那日容庭在安喜堂將老太太氣的臥床數日,至今身體沒大好。
楚虞與陳梓心二人輪番在老太太身邊伺候,齊媽媽讓她們回屋裡休息,二人相視一眼,較勁兒似的誰都不肯走。
直到老太太清醒了些,把二人從床邊趕走,這才算完。
楚虞與陳梓心各懷心思的垂頭並肩走在小徑上,要回寢屋時陳梓心忽然叫住她,抿了抿唇,似有猶豫:“你可知道,二哥哥為何與容家不合麼?”
楚虞愣了一下,隨即搖頭。容庭說的那幾句話串在一起,她倒是能聯想出一出大戲,但到底沒聽容庭說完,她也不好多言。
陳梓心捏著袖口,輕輕磕了一下自己的下唇,緩慢的吐出一口氣:“大舅父初立軍功,為了鞏固容家勢力,拉攏玉家,納玉家庶女為妾,當時二哥哥的母親還是容家的大夫人。”
楚虞盯著繡花鞋的花麵,將一顆小石子踢到了池子裡,喏喏道:“這些,陳姐姐不必與我說的。”
陳梓心臉上閃過一絲尷尬,還是繼續說:“可是後來玉家壯大,大舅父又為表誠意,將妾抬成了平妻,也就是現在的大舅母,從而逼的二哥哥的母親心生鬱氣,鬱鬱而終。”
楚虞飛快的抬頭看了陳梓心一眼,就見她輕笑了一下,那笑裡似乎還有些得意:“二哥哥是在江南出生,直至七歲才接回容家,可他與容家的人不同,更與謹哥哥不同,二哥哥承了他外祖家的全數家產,所以容家管不了他,他的親事隻要他不願意,外祖母都奈何不了他。”
楚虞眉頭輕蹙,發覺陳梓心根本不是在與她說話,而且在自言自語。
她拳頭緊握落在身側,似乎在克製著自己方能不吼叫出來。
楚虞順著她的話點了下頭:“是,庭哥哥不會這麼快成婚的。”
聞言,陳梓心靜了下來。
她抬頭瞥了眼楚虞,也發覺自己失了控,立刻移開臉,低低的應了一聲。
寢屋裡,鄒幼見楚虞進來,忙在她後麵將門給關上。
楚虞累極了,兀自倒了杯水一飲而儘,隨後歪倒在榻上。
“鄒姐姐,你聽到了?”
鄒幼抿著嘴角遲疑的點了下頭,姑娘與陳姑娘就在屋外頭講話,她想聽不見也難。
鄒幼憋了半響,還是沒忍住說:“姑娘,為了抬妾室逼死發妻,這容將軍也真是糊塗。”
楚虞屈腿將下巴擱在膝蓋上,手指無趣的在被褥上打著圈。
她想起林許,楚虞默默閉了眼。
老太太病了的那些天,楚虞與陳梓心好幾日沒去過私塾,待老太太好轉了,她才如往常一樣先去棲春院找容瑤瑤。
她方知,容庭那日氣倒了老太太後,容正喧二話不說就是一頓罵,玉氏在一旁幫腔,大抵也是責怪他氣病了老太太,誰知又得容二公子一頓冷嘲熱諷,硬生生將玉氏氣的發了一夜高熱。
至於他到底說了什麼,棲春院沒人敢說。
楚虞等在棲春院外,聽玉氏身邊的楊媽媽數落容庭,楊媽媽又說:“楚姑娘今兒個不用等了,三姑娘正在老爺跟前哭呢,昨兒個她氣不過去找二公子說理,險些被扔到池子裡,嚇的夠嗆。”
楚虞:“……”
她原不想蹚容家這趟渾水,抬腳就要先離開,可腳下一打轉,又繞了回去。
“楊媽媽,我去瞧瞧舅母吧。”
麵子還是得做做的。
楊媽媽高興得領她進去:“夫人今兒個好了些,正好楚姑娘能陪她說說話。”
“娘!”
遠處忽然衝過來一個緋色衣裙的丫鬟,抹著淚朝楊媽媽哭。
楊媽媽臉色一僵,忙就抬手給楚虞指出了玉氏的屋子,隨後才拉著緋裙女子走到樹下。
楚虞將目光收回來,微微蹙了蹙眉頭,鄒幼湊到她耳邊說:“聽說那個是楊媽媽的女兒,在大公子院裡當差呢,仗著楊媽媽是玉氏身邊的老媽媽,囂張的很。”
楚虞聽了一耳朵就過了,這大宅子裡的事兒,聽著讓人心煩。
拐過長廊,鄒幼正要抬手敲玉氏寢屋的屋門,忽然裡頭傳來幾句低喝,楚虞立馬捉住鄒幼的手腕。
“容謹能文能武,老爺是打算讓他承家業承官位的!我隻有瑤瑤一個女兒,若是再有一個容庭,時候容家家產,瑤瑤能分到幾成?”
楚虞默默垂下頭,光影落在鞋尖上,她稍稍退了一步,將自己隱匿在陰影裡。
玉氏似乎在與哪個媽媽說話,歇了會兒又淡淡道:“容庭如今得罪了老太太也得罪了老爺,日後在容家也不一定能得到什麼,可他手中握著他外祖家全數家產……”
玉氏幽幽長歎了口氣:“那麼多家業放在一個玩世不恭的公子哥手裡,遲早敗光,不如充到容家的好……”
楚虞抬了抬頭,被一束陽光紮的眯起了眼。她腳步輕慢的打了個轉,輕聲離開了屋外。
直至棲春院外她才籲出一口氣,又吩咐鄒幼說:“鄒姐姐,你替我去看看舅母,就說我突然拐了腳,下回再來看她。”
鄒幼張了張嘴,也不知道說什麼好。方才她在屋外聽了一耳朵都氣的不行,這個大夫人,平日裡看起來不爭不搶,做事也周到有禮,沒想到卻是這麼個人。
不想把容家的東西分給二公子,卻妄想著彆人的東西,真是拎不清。
這麼一耽擱,她也誤了去私塾的時辰,索性沿著棲春院東邊一路走著,不知怎麼,腦子裡交錯著玉氏與林家胡氏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