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稍稍握緊了扶手,端了端身子,聲音裡有些細微的懷疑猶豫:“楚丫頭的親事自是由我做主,但她若不願,誰都勉強不了她。”
“那她要是願意呢?”
老太太冷哼一聲:“不可能。”
容庭垂眸笑了聲,一手撐在桌上驀然起身,嘴角漾著冷意:“我就是提醒祖母一聲,彆攔著她,祖母若是攔著她,當年容家做的那些不仁不義的事兒,若是傳出去了,怕是祖母和我那位爹,都不好做人吧。”
最後一句,他拖長了語調,聽的老太太大怒。
老太太猛地抓緊一旁的拐杖起身,狠狠杵了兩下:“你這是什麼混賬話!你也姓容,容家不好過,你又能撈著什麼好處!”
容庭不鹹不淡的笑道:“容家不好過,我心裡頭才舒坦,您說這算不算好處。”
老太太冷靜下來,平複了幾聲呼吸,終是敗下陣來。
她這一輩子,隻愧對路家,偏偏容庭是個討債的,老太太又氣又愧,否則也不能任他放肆這麼許多年。
容庭今日不為路家與容家的舊怨,沒打算在這事兒上過多牽扯。
他抿了抿唇,沉聲兒道:“我就是給祖母透個底,隻要祖母不攔著就好。”
他停了下,繼而又說:“您也不必擔心我待她不好,我容庭要麼不娶,娶了必好生待她。”
老太太心下微動,他這兩句話,無不是在提醒她,容正喧當初是如何待路氏不好的。
老太太身形一晃,好在齊媽媽扶住了她。
老太太是被齊媽媽攙著出去的,候在門外的路臨不由一頓,看這情形,還以為公子又同老太太吵起來了,趕忙就抬腳進去瞧瞧。
正見容庭像鬆了口氣似的忽的落座,額前一層汗。
他抿了一口茶,方才有些暗啞的嗓音才稍稍清潤了些:“備馬車。”
路臨也不敢多問,忙就讓下人備好了馬車。
此時林家,老太太早兩日就讓搖竹傳過話,說是這幾日便要回京,楚虞正挑著衣裳和飾品。
鄒幼見她將這朵銀花簪撿到了一邊,心疼道:“姑娘,這都是好東西,怎就都不要了?”
楚虞睨了一眼,那些都是路家送來的。
她這麼想著,便瞧瞧抬眸看了眼伺候在一旁的搖竹。
老太太前些日子又讓搖竹來林家伺候她,搖竹是老太太跟前伺候的丫頭,她來這兒做什麼,楚虞心知肚明。
老太太還是怕她動了歪心思,是讓搖竹看著她呢。
屋外頭粉衣丫鬟疾步走來,搖竹瞧楚虞忙著,轉身朝那丫鬟問:“何事?”
楚虞聞聲放下手裡的幾支簪子,回頭揚了下眉。
丫鬟手裡捧著一個紅匣子,一路捧來倒是輕的很,也不知裡頭是什麼貴重物品。
她遞過去,搖竹便伸手接了。
“容公子來了,正在前廳吃茶呢,這是他讓奴婢轉交給姑娘的。”
搖竹手上一頓,嘴角亦是一僵,下意識偏頭去看姑娘的臉色。
她目光有些複雜的落在這匣子上,難不成真像老太太擔憂的那般,姑娘和公子…
這要讓老太太知曉,可不得氣出病來。
楚虞麵色如常的抬手開了匣子,入眼便是最上頭的一張地契,她心下一跳,隨手翻了幾張,亦是如此。
搖竹早就看呆了,這、這是?
二公子莫不是將路家家底都交代在這兒了?
砰的一聲,楚虞合上匣子,她從搖竹手中接過,轉身就抱著這玩意兒往前廳走。
一路她走的極快,心也跳的極快,這輕的不能再輕的紅匣子,像個燙手山芋似的,一不小心就將她掌心燙的火辣辣的疼。
到了前廳,她猛地停住腳,話都沒來得及說就將匣子重重放置容庭麵前。
她蹙著眉頭:“你這是做什麼?”
容庭絲毫不惱,看小姑娘因為走的太急,筆尖都冒了一層汗,他慢條斯理的放下杯盞:“這麼急做什麼,我又不會跑。”
他緩緩起身,從楚虞手中強行將帕子給扯了出來,正要替她擦去額前的汗時,小姑娘一手擋在麵前,還往後退了一步。
容庭斂了笑意,捉住她的手腕,下頷緊緊繃著,連眸子裡都透著冷意。
楚虞頭一回見到他這個樣子,平日裡,容庭就算是發怒都是笑著的。
她不由停住手中掙紮的動作,直愣愣看著他。
容庭一寸不落的替她將臉上的汗都擦去,一邊慢著動作低頭把帕子折成方塊,一邊道:“自幼我容庭想要的東西,全是容家的。”
他忽的抬眼,對上楚虞有些許茫然的眸子繼續道:“容謹的劍術是容正喧教的,衣裳是老太太親手縫的,他那一手漂亮的字,也是母親教的。”
他說罷頓了一下,笑著看了眼楚虞,楚虞一震,張口想寬慰他兩句,他忽然笑著捏了捏她的臉頰:“小丫頭,你說哥哥慘不慘?”
力道有些大,楚虞抬手就想拂開。
“嘖,就連你都是容家的。”
她愕然,怔了一下。
容庭忽的鬆開手,楚虞臉頰一下多了一道紅印子,他滿意的看了一眼,抬了抬下巴指向方才被姑娘扔下的紅匣子。
“給你的。”
他笑著彎了下唇:“聘禮。”
他將折的工工整整的帕子交還給她:“同老太太回京後,你要是還想嫁誰。”
他頓了頓,明明是笑著,眉眼卻有一絲狠厲:“我就打斷他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