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了一下,似是不知說什麼,心下劃過所有的懲罰,繞到嘴邊卻又說不出口。
要不然能如何,他舍不得。
楚虞心下微微一動,將下巴那隻手拉開,十分淡定的應了聲:“我知道了。”
隨即她便背過身去。
夜裡,姑娘眸子緩緩眨了兩下。
老太太動了手,他卻要瞞著她,楚虞不是個糊塗的人,容庭這般做為的哪樣她心裡清楚。
雖說這人一直與容家不對付,但她在老太太跟前養著,她對老太太有感情,容庭又豈會不知。
他不想讓她夾在他與老太太之間,徒生煩惱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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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路臨裝模作樣的抱著一遝賬簿進了屋裡,陡然一見夫人正給公子上著藥,他怔了半響,吞吞吐吐道:“也、也不是重要事兒…”
路臨抬腳匆匆離開,在屋外莫名其妙的回望了一眼。
昨日不是還說瞞著夫人麼?
路臨摸不著頭腦,正欲轉身離開,就撞見匆匆趕過來的聞媽媽。
瞧聞媽媽這模樣,路臨直覺不好,便趕忙攔住她:“公子與夫人在裡頭說話呢,媽媽還是等等的好。”
聞媽媽停住腳,心下憋著一股鬱氣,橫了眼路臨便徑直走過去,卻又在門外被鄒幼和青陶攔住。
鄒幼可不喜歡這個聞媽媽了,饒是她在容家伺候了三年,也沒見什麼媽媽這麼大架子的。
“夫人與公子還沒起呢,媽媽有事在外頭等等吧。”
聞媽媽大著嗓音道:“我就是來像夫人要一個說法。”
鄒幼還在勸,屋裡頭容庭正穿好衣物,反而是給他上藥的楚虞還磨蹭了半響,方才從床榻上下來。
這屋子本就不隔音,外頭說什麼裡頭聽的清清楚楚,楚虞微微挑了下眉頭,她是沒想到聞媽媽會因為這事兒鬨過來。
容庭若有所思的往門外瞥了眼,踱步過去,門外爭執的二人皆是被這忽然一開門的動作嚇了一跳。
鄒幼看是二公子,心裡更不是滋味兒,若不是二公子縱著,聞媽媽一個下人,哪裡敢這樣逾矩。
聞媽媽臉色微微鬆動,簡直委屈的要抹一把眼淚了。
“公子啊,我在路家勤勤懇懇多年,做事本分,從未出過差池,不知夫人究竟看我老婆子哪裡不慣,她若是有不滿,直言就是!”
楚虞坐在床榻邊,慢吞吞的穿好衣裳,這才朝門外喚了聲:“青陶。”
青陶應聲忙低頭鑽進門,她的手藝比鄒幼要好,因而這梳發的差事都是她來做。
鄒幼見此也忙打了盆水進來,二人動作麻利的將兩位主子伺候好了,卻也沒立即離開,一左一右的立在楚虞身後,像是怕聞媽媽聯合二公子欺負她們姑娘似的。
聞媽媽這會兒看著委屈十足,像真被楚虞欺負了似的,站在妝台後聲淚俱下:“不知老奴究竟做了什麼惹夫人不高興的事兒,夫人竟要趕老奴去看莊子。”
正挑著首飾的楚虞聞言一頓,眉頭攸的蹙起。
不僅是她,就連她身後兩個丫頭都是一頭霧水的。
昨日夫人吩咐下去,說是體恤聞媽媽,要將落安苑最好的一間房騰出來給聞媽媽住。
這落安苑最好的屋子定然也是好的,隻不過到底還是同下人們住在一起,和聞媽媽現在住的春苑那是天差地彆。
看似是賞,實則是貶。
但此舉卻也讓下人們挑不出錯來,聞媽媽委屈也隻能往肚子裡咽。
她今兒個找上門來楚虞便覺得不對,聞媽媽是老人了,不會這麼沒腦子就找上來。
可她這一開口…
楚虞默了半響,正有些拿不準主意時,原在小幾上慢悠悠喝著茶的男人忽然放下茶盞:“聞姨。”
聞媽媽一怔,公子許久沒這麼喊過她了。
“路家後宅總歸要讓主母管著,這麼些年之所以由著您,那是因為我枕邊沒人,如今有了,在宅子裡頭,總不能讓人受了委屈。”
聞媽媽徹底僵住了身子,公子這話看起來恭恭敬敬,實則卻是在誅心。
她讓夫人受了委屈?她何曾…
聞媽媽緩了幾口氣,有些不知所措:“公子,您誤會了,我一個下人,怎麼敢叫夫人受我的委屈,定是那些個亂說話的丫頭在您跟前嚼舌根了吧?這可不能信啊!”
容庭淡淡笑了一下,臉上原有的客氣漸漸消失:“我沒瞎。”
就單是這丫頭嫁進來的兩日,下邊的人便不聽使喚,口口聲聲稱是聞媽媽叫她們如何如何做的。
容庭並非充耳不聞,反而是叫路臨留意著,誰知路臨稟完後卻一臉淡然的同他說,在江南亦是這麼個情況,隻是那時候他不在意罷了。
就昨日,聞媽媽便已在他麵前倒了好一通苦水,說是家裡的夫人管不好宅子。
若非如此,容庭還不會想要將聞媽媽放出去管宅子。
不過他已是仁至義儘,連莊子都挑了處最好的,將來還能許聞媽媽安享晚年,算是優待她了。
聞媽媽看容庭臉色已然不是太好看,這會兒才深知自己昨個兒去跟公子說夫人不好是有多大的錯處。
原還想著,公子聽了她的話,能將宅子先交由她管,畢竟,她也管了半輩子的後宅,總比一個十五歲的小丫頭有本事。
誰知…
聞媽媽臉色難看的低下頭去,也知曉再多說無意,便耷拉個腦袋離開了。
妝台前的姑娘心下劃過一絲驚詫,默不作聲的回頭對著銅鏡將吊著珍珠墜子的耳飾戴上。
容庭就著一麵銅鏡看她,朝兩個礙眼的丫鬟使了個眼色,青陶便拉著鄒幼退下。
楚虞頓了一下,就聽男人悠悠然的問道:“林楚虞,你有沒有話要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