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冷哼一聲,“昨日你果真發現我了。古師妹自詡內院強手,神識尚不如你和那個蒙麵女修。你不過煉氣修為,牽機門外院怎容許煉氣弟子出外曆練。”
“稱古師姐為師妹,你便是內院那個師姐。我要怎麼稱呼你,你不說我就叫你喂了。喂,你是怎麼回事,那娘子又是怎麼回事,氣色不佳,身子骨又不好,故意撞我該不會是想訛錢吧。”
“呸。誰想訛你錢,錦娘是為我。我姓祝。”女子姓祝,名香,正是探親二月未歸的內院弟子,一月前與兒時玩伴到岩羊鎮落腳。昨日季恒等人在鎮外疾駛,她便感應到鎮外靈氣波動。怕她們此來為她,也怕受到宗門懲罰,故而幾次遠遠查探,盼她們辦完事即刻離開。
同在內院生活,祝香對古華珠並不陌生。隻要自己小心謹慎,必不會被古華珠發現,哪曉得一露麵便為人所感應。而後義安宗的人出現,恰好是她離開的機會。她原以為發現她的隻是蒙麵女修,不想這煉氣弟子的神識比古華珠要強。
內院弟子自有天地,但也不是對外院的事一無所知。祝香回鄉之前,聽說過外院有個臟話連篇讓掌門沒法容忍的女弟子。女弟子詭計多端,又修有妖術魔攻,敗內院弟子在先,操縱靈獸襲擊霍齊在後。而她之所以讓霍齊受儘靈獸□□乃是因為霍家父子對她姐姐心存歹念。當時聽來隻覺以訛傳訛,誇大其詞。祝香心中一動,那讓霍家父子吃癟的,該不會就是此女。
出來買東西遇到失蹤女修這事,季恒從未想過。看這女修不像是被人脅迫襲擊,應當是趁回鄉之際主動離開,恰巧被她遇到。她不是古華珠,自己就動過跑路的念頭,彆人離宗更與她無關。隻是看她將那柔柔弱弱的錦娘護在身後,聯想到方才著緊的樣子,好奇問道:“你們是姐妹?道侶?”
“錦娘是我進宗門前的鄰居,她不是修士如何能稱為道侶。”說到道侶,祝香臉上劃過一絲羞赧,拍拍拽住她衣衫的錦娘道,“不必驚惶,她是我們宗門的外院弟子。”
錦娘看起來四十歲上下,麵色蒼白,身子單薄,發間已有幾縷銀絲。而祝香在宗門修行到築基,年紀看起來要比她小許多。經過古華珠一通女女道侶的教導,再看祝香麵上可疑的神色,季恒心裡已有計較,左右打量二人後道:“你們這,是私奔啊。”
“什麼私奔,休要胡言亂語。”祝香偷看錦娘一眼,急道,“我知道你是誰了。你就是被掌門懲罰,不許說話的季師妹。”
“師姐一門心思私奔,消息倒是靈通。隻是不知,宗門對於私自逃走的弟子會有何等懲罰。”
“你!”
“她不是私自逃走。”錦娘道,“季小娘子,季仙人,方才是我撞的你,我怕你傷害阿香。她遲遲不回去全是為我。你要怪,就怪我好了。”阻止祝香開口,錦娘咳了幾聲,繼續說道,“阿香是為救我才耽擱至今。如今我已是大好了,阿香,你就隨她們回去吧。我們仙凡有彆,注定是,注定是……”說到激動處,錦娘胸前起伏不定。
祝香見她如此,心裡焦灼萬分,哪管季恒還在跟前,連連提她順氣,柔聲道:“錦娘,我們已是說好,從今往後再不分開。什麼仙凡有彆,莫說我資質平庸,成不了仙人,就是可以成仙,通玄界沒有你,我回去又有何益。錦娘,我是不會繼續修行的。想當初也隻是因為我身具火靈根方被選入宗門,你比我聰慧百倍,如能入宗,如今成就遠高於我,是他們不識貨,隻知道靈根。若是你能一起入宗修行,也不用成親嫁人,也不至於……錦娘,你身子弱,少說些話,待回家我燉雞湯與你喝。”
錦娘卻是看向季恒,黯然又堅定的眼眸中似有哀求。
季恒默然無語,隻想著祝香剛才所言,她身具火靈根。
祝香正容道:“季師妹,探親不歸是我有愧宗門,可我沒法坐視錦娘受人欺辱,任人擺布。你年紀雖小,你也是女子。你想想,若是,若是你姐姐,婚後丈夫去世,她寧願守寡過完此生,可是她婆婆為了銀子,又讓她改嫁他人。她不願意,假裝瘋了,被人關在,被人關在暗無天日的地方。你回家探親得知此事,想要把人救出來,給他們銀子了結,對方卻諸多刁難,汙言穢語,不肯放人,你待如何?”
春夏之交,又值正午,站在陽光底下,季恒覺得有些熱。可錦娘渾身上下遮得嚴嚴實實的,顫顫巍巍站在祝香身旁,與人一種隨時有陣風會將她吹走的柔弱。錦娘或許自己沒意識到,她不時拉扯袖子領口,像是怕人看見衣衫底下的肌膚。越是遮掩,越是明顯。那模樣像極了初到齊石鎮用布遮住臉的季清遙。
“不會有那樣的事。我姐姐不會嫁人,也不會被人改嫁。誰敢對我姐姐做那樣的事,不管他是誰,我都要他的命。有一個算一個。”說完,季恒背轉身,故意大聲說道,“也不知古師姐回來沒有,這鎮上不太平,不知他們去哪找人。我還是去找找她,免得她被壞人抓走了。”
祝香與錦娘望向她的背影,同是鬆一口氣,不敢相信此事會如此輕易解決。
就在此時,一聲尖笑從四麵八方傳來。
“既然來了,就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