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
“萬萬不可。”
水月尼出言阻止並不使人意外, 而季恒不過一沙彌尼竟敢在二大菩薩跟前出言駁斥,引來二人垂注。水月尼心中疑惑更甚,不過此時卻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自在, 青鴍修為臻入化境, 你不是她的對手。縱她引來天地詛咒自毀根基,也非你我可敵。為今之計, 養精蓄銳,留得佛種且待來日。”
自在尼妙目微閃,搖頭道:“天地詛咒之下, 哪有來日。一戰尚有渺茫希望,不戰卻隻有死路一條。”
對於季恒而言則是相反,若自在尼將戰當作遺願, 她隻有死路一條,不戰則有一線生機。她忍耐不住,輕咳一聲:“菩薩, 話不是這麼說的。”
想到倘若明燈尼在此必要責怪沙彌尼逾矩,按壓住心頭一絲悲愴, 自在尼道:“你說。”
“且不說菩薩與青鴍仙子交手勝負如何,眼下你們肯定打不起來。青鴍仙子既知天地詛咒傷人傷己, 如何不安排後路藏匿蹤跡, 恕我直言, 菩薩,哪怕耗費無數光陰歲月,你未必能見到她的麵。”季恒給了自在尼一個是你讓我說的不要賴我的眼神, 續道:“大潮音寺之憂在將來也在現在,菩薩,晚輩雖不曾親眼所見, 卻也知道虎落平陽被犬欺,你猜其他宗門散修會否放過這大好機會。”
像是為她的話做一個完美注腳,警鐘聲起,敵襲。
自在尼與水月尼交換一個眼神,先一步朝敵人掠去。
水月尼卻是不緊不慢,深深注視季恒片刻後道:“若非深知青鴍恨我之心,必要以為你是她的化身或是她的弟子勸我離開。眼睛清澈透亮,是個好孩子,雖不知你此行目的為何,但大亂已至,你修為尚淺,趁亂快些離去罷。是了,通玄界裡,沒人把她稱作仙子。”
季恒聞言略窘,怪不得師父讓她彆在水月尼跟前蹦躂,這才多大一會兒就被認了出來。“那彆人怎麼稱呼她?”
“青鴍夫人。”
季恒不解,“仙子和夫人有何不同?莫非她與人成親,或是結為道侶了?”
“仙子可親可近,夫人威嚴莊重。你這孩子,怎麼老問些不相乾的問題。”說罷,水月尼退開一步,竟已在數丈之外。“我身本不有,憎愛何由生?何日跨歸鸞,滄海飛塵,通玄因緣了。小友速速離去罷。”*
僧衣飄飄,佛音浩渺。
水月尼遠去的方向,正是自在尼前往禦敵之處,季恒望了幾眼,不由得長歎一聲。
這水月尼、自在尼著實使人討厭不起來。
歎息不過一瞬,腦袋上又挨了一下。
“師父,這是弟子的頭。”
“不然還會是什麼?”雲璣嫌棄道,“還不把樣子變回來。你這細作,不到一盞茶功夫就被人識破。”
季恒不服氣,“起碼有一個時辰。師父,進攻大潮音寺的是誰?青鴍夫人,唔,青鴍仙子和他們串通好的麼?”
雲璣照舊攜季恒去觀音手掌處觀戰,山門處已有大批修士進犯。巨量靈氣迸發,靈壓陣陣波動。青鴍仙子襲來是單方麵碾壓,此番激戰敵我分明,勢均力敵。
山門處有陣法防禦攻勢,來襲者也有功法利器,法器寶物飛舞,毫光四射,地麵震動不休,就是季恒所站觀音手掌也在微微搖晃。
雲璣的記憶隻在天地詛咒之後離開,蓬萊派、萬仙閣去犯大潮音寺,最後铩羽而歸。
詛咒即成,必有代價,各處均有人伺機而動,如何能不找個安全的地方療傷修行,後續如何她已無暇無心顧及。這一修行跨越二百年,出關後已然物是人非,如今憶來,隻有那一刻的四顧茫然清晰真實。
眼看寺中僧尼,慨然飛入戰場,結成陣法悍不畏死,雲璣這才回答季恒的問題。
“何須約定,自有人聞風而動,想來這一點也在青鴍仙子的意料之中。天地詛咒對施咒者損耗之大遠超你的想象,不但跌破境界,也會影響心境。”
季恒默然許久,“其實以我方才所見,水月尼未必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