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在。”
“你……”明空已無須再問。能從法華壇城出來必要滿足自在尼的夙願,見證了青鴍仙子立下天地詛咒,自在尼的夙願還能是什麼?一定是有人接受佛修傳承。季恒不會不知接受傳承的後果,此刻仍是微笑以對。
咽下所有的歎息,明空一手拍在季恒肩頭,“初代水月尼不知詛咒如何應驗,隻是往後你的道途,會艱難許多。”
“走一步看一步罷。”季恒把師徒二人掉進裡世界的經過略說了說,猶豫再三還是沒提青鴍仙子容貌與季清遙一模一樣,末了又道,“往後仙師教我本事再不用遮遮掩掩,一會兒一個待你築基之後,讓你師姐教你。是了,此事還請仙師為我保密,連葉師姐也彆提。”
比起雲璣和程素君,明空的反應最為平淡,讓季恒壓力頓減。這些日子程素君和雲璣都把她當作將死之人看待,她有些怕了,暗讚明空不虧是心性通明的佛修高人。
“仙師,都說佛統銷聲匿跡,可是素君師姐、我師父卻知之甚詳。尤其是我師父,在裡世界虧得有她指點,否則我還不知該如何是好。”回宗門的路上,季恒一直在腦海中整理這些日子發生的事,事發當下不疑有他,可事後想想又覺古怪,其中就有雲璣對佛修、青鴍仙子的熟悉。固然有程素君飽讀典籍的珠玉在前,季恒難免起疑。
明空卻道:“佛修在通玄界消失,在凡人界起起落落從未有徹底消亡的一刻。你師父博聞多識,踏遍通玄,知曉佛事並不為奇。就是蓮峰掌門,亦是通曉佛事儀軌。”
想到澤水宮橫空出世的天靈宗金丹女修,季恒問道:“掌門很了解佛修和三大半神的事麼?”
“浮光掠影,不知詳情。”以前明空不願多說就是怕季恒沾染過多因果,如今她接受傳承,功法未必相傳,知曉些事情並不打緊。“我與掌門通玄偶遇,他道俗家母親禮佛,對佛親近,請我牽機安家,如此才有了違命殿。無論是非功過,這個情分我始終記得。”
與明空說一會話,季恒略感平靜,不過想到雲璣那張冷淡臉孔,實在不想回她洞府,東拉西扯說了半日,直到明空趕她,她還賴著不走。
明空道:“彆叫你師父找來怨我搶她徒弟。”說著雲袖一甩,把她拋了出去。
季恒氣苦卻是無法,隻得出了鏡月峰的傳送陣後慢騰騰地往雲璣洞府走。
雲璣從金頂出來已是入夜,回洞府不見季恒回來,略一感應知她去了違命殿。等等人還不回來,情知季恒又鬨上了彆扭。她也知道自己這一路憋著氣,朝季恒發作實在沒有道理,便想著到路口去迎一迎。哪曉得季恒上了鏡月峰後,走一步停三步,說不出的不情不願,好氣好笑之餘又有些心酸。
換做平時,知道師父在前麵在等自己,季恒一定樂顛樂顛,三步並作兩步跑上去。這一回沮喪狠了,照舊一步一步慢慢走。
她慢慢走,雲璣也不催,隻看著她,等人走到跟前才道:“回去罷。”
季恒一下子紅了眼眶,不肯叫眼淚掉下來,也不走,就那麼耷拉著腦袋站著。
她垂下頭,自然露出頸脖後的牙印來,雲璣抬手輕撫兩下。
手下的人縮縮脖子,埋怨道:“師父,你咬就咬了,還留印子做什麼,讓人看見多不好意思。”
“怎麼,彆人可以抱,我不能留印子?橫豎不好意思的不是我。”
“噯,還講不講理了?”
“我說的就是道理。”
聽聽這理直氣壯的歪理。
不知為何,季恒原該生氣才是,此刻卻有一點費解的雀躍。
她抬起頭,直起腰,氣呼呼地把一路都想說的話說了:“師父,你到底要氣多久,到底在氣什麼。不說清楚明白,我怎麼知道該如何做才好。若是天地詛咒的事,木已成舟,再氣無用。話說回來,既然師父覺得我必死無疑,現在總要待我好些,免得我死不瞑目,到了下麵問起來,為何死不瞑目,是因為師父老凶我,多虧得慌。”
“去不了下麵。”雲璣道。
“啊?”
“修士沒來世,去不了下麵。”雲璣緩了聲音道,“好了,回去罷,素娘念叨你好幾回了。”
季恒故意問:“那師父呢?”
“明知故問,師父在你麵前。”雲璣往回走幾步,方回首與季恒道,“走了。”溫柔的語調與季清遙如出一轍。
難言的酸澀瞬間湧上心頭,季恒不禁望向她的背影,好一會兒才趕上了去。
“師父,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