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會有他們的生活,你也有你的,小七,以後你得和我們好好念書了,不可以逃課,不可以隨便淘氣,不可以衝動。”
顧寶莛‘啊’了一聲,感覺三哥哥說的這些話不像是和自己說的,倒像是他自己對這裡的告彆。
三哥哥好像被打了一頓,有點長大了。
顧寶莛伸手摸了摸三哥的腦袋,忽地很孩子氣地說:“那三哥哥,以後去了京城,你還會幫我上山尋蜂蜜嗎?”
顧溫眼神驀地暖了一下,任由小七的手摸自己的頭,嘴角微微勾起,說:“那還用說?傻七七。”
“好了,你自己在家裡麵壁思過,如果大嫂喊你,你就過去幫忙,我去看看老五那混蛋怎麼還沒有回來,是不是半途被狼叼走了。”顧家老三似乎永遠閒不住,又像是很不擅長身處這樣的氛圍中,所以瞬間從炕上起來,又欺負了小七一下,把小桌子上的棗子放在小七的腦袋上,然後轉身就走。
顧小七腦袋稍微低一下,棗子就掉在了他的手裡,他悄悄啃了一口,甜絲絲的。
隨著三哥哥的腳步聲走遠,院子裡忽地安靜下來。
整個顧家仿佛都隻剩下顧小七一個人,這種安寧是老爹沒有回來前常有的。
顧寶莛喜歡這種安寧,可是當他一邊悠閒的吃著棗子,一邊看向窗外晚霞的時候,卻又忽地想起大哥口中可憐的藍九牧來。
藍家的小子。
那個孤兒。
或許他站在這裡麵壁思過根本無濟於事,也不能讓他自己心安,顧寶莛一邊想著,一邊把棗核從嘴裡吐出來,捏在手心,從炕上跳下去,穿好鞋子,抓了家裡的藥油揣在兜裡,出了門。
他先是把棗核埋在院子裡的大槐樹下,然後一路朝著藍九牧的家走去,他記得藍九牧住在村裡的小坡上,他還記得藍九牧住的那個家,男主人沒了一條腿,女主人是個乾瘦的矮小女人。
顧寶莛從前沒有了解過這個村兒裡的孩子王,如今了解了,便總也不能放心,他想去親口和藍九牧說點兒什麼,什麼都好。
由於顧寶莛是走的小路,所以沒有露過曬穀場,也就沒有碰到正在受罰的薄厭涼與侄子智茼。
他一路向藍九牧的‘家’進發,越往那邊,越覺得有點瑟縮,不知道見了那家人該說什麼好,可是腳步卻不曾停下,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卻發現這家裡沒有人在,隻有籬笆側麵的院子裡傳來劈柴的聲音。
顧小七心裡一突,幾乎下意識就認為劈柴的人是藍九牧小朋友了。
他沒有劈過柴,每回都是四哥哥和五哥哥換著來,所以四哥和五哥的手上會有老繭。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想到這個,走過去一看,當真是被打得一瘸一拐的藍九牧。
藍九牧小朋友比他高不了多少,瘦是瘦,有肌肉,劈柴的時候,雙手將斧頭舉起,那已經短了的衣裳立即將他肚皮上的好幾處棍痕暴露出來,那都是小七的男神崽子造的孽。
顧小七見了,眨了眨眼睛,踮著腳,站在籬笆外麵,仰著個小臉蛋,說:“藍九牧,你過來一下,我有東西給你!”
藍九牧聽見顧寶莛的聲音,回頭看了一眼,眼裡都是不信任,之前這七狗兒找他單獨談話,他被打了一頓,現在又說有東西給他,鬼知道這七狗兒的兩個幫手會不會躲在哪裡等著再打他一頓?
藍家的小子拍了拍手,心想,老子可不是怕你,是懶得理你,總有一天,今天這個仇會報的!
想完,灰溜溜的回了自己的屋子,留下在籬笆外麵的小七像個小螞蚱跳來跳去,從籬笆後麵露出一個腦袋瞅人家。
被忽視了個徹底的顧小七也沒有覺得尷尬,噠噠噠轉了個方向就往裡麵跑去,跟著藍九牧進了那側屋,誰想剛踏進裡麵,便被裡麵腐爛的臭味熏了個滿頭滿臉!
顧小七再抬眼,好家夥,不足十平米的房間,床上地上躺著的都是死人,而藍九牧就坐在這群屍體的中央,那兒有明顯空出來的一塊兒空地,剛好夠躺下藍九牧這樣一個小孩。
顧寶莛幾乎是瞬間,就明白了這兩天藍九牧都是怎麼睡覺的,怕是就躺在這群親人的中間……
顧小七頭皮都開始發麻,卻又強忍著不去捂住口鼻,那實在是不像是過來道歉的,他憋著氣,從口袋裡將藥油掏出來,伸出去作勢要給那坐在一群屍體中間的藍九牧,說:“你彆跑,我不是過來找你麻煩的,我是給你送藥的,今天……對不起。”
藍九牧狼一樣的盯著顧家七狗兒,視線從七狗兒的臉上,最終遊離到了顧七狗兒手上的藥油上,他動作迅速的走過去,一把搶過七狗兒手裡的藥油,然後單手扶著門,就把門給‘砰’地一聲給關上,順道低聲說:“你可以滾了。”
顧小七看著麵前破了個大洞,關和沒關完全沒有區彆的門,跨過洞,鑽進去,說:“我看你身上很多傷痕,自己塗不到,我幫你呀。”
結果卻被藍九牧白了一眼,說:“不需要。”
說罷,顧小七就看見藍九牧盤腿坐再地上,打開藥油,給麵前的屍體已經腐爛的傷口一點點塗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