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公臉色都變了變,還未能開口說話,就聽見身邊的主公先一步又教訓起了七公子:“胡鬨!這算什麼題目?柳太傅才高八鬥,學富五車,正正經經的讀書人,怎能容你這樣戲弄?!一會兒便去給太傅道歉,請太傅回來!不然小心你娘也護不住你。”
柳公這回沒有說話。
顧小七卻比老爹更理直氣壯的說:“可是太傅也沒有規定要我問他什麼題目,太傅還說他算術沒有董先生的好,讓我跟著董先生學。父親,董先生是誰呀?”
柳公麵上看不出什麼表情,眼神卻是仔仔細細的盯著這個五歲的七公子,不知道這個七公子到底是真的天真爛漫,還是有人教他這麼說話。
今日本來是來繼續商討登基大典與捐糧事宜的柳公頓了頓,露出個微笑來:“老臣記得董浮圖似乎是因為家主誓死擁護舊朝,擁戴昏君的董老之孫。如今應當正在大獄之中,七公子想要見他?”
顧小七點點頭,眼裡都是期待:“我想知道連柳太傅都稱讚的算術大師是什麼樣子!”
柳公臉頰不受控製的抽了一下,又聽身邊的主公道:“真是胡鬨,豈能容你想見就讓你見的?真是被寵壞了!”
顧小七又將柳太傅搬出來:“是柳太傅讓我見的!”
柳公沉默了片刻,忽然提意:“既是這樣,老臣有一計可讓七公子如願。老臣家中每年初冬都要辦一場清談會,邀請各家飽學之士前來吟詩作對、探討學問、屆時不如董浮圖也來參會,七公子當天若是有興趣,可以見到天底下所有精通各類學問之人,也可做遊戲般參與其中,共襄學問,其樂無窮也。”
顧小七:這老頭嘰果然邀請我參加了!
他餘光看了一眼薄厭涼,薄小兄弟深藏功與名,但顧小七發誓,這貨肯定有一丟丟驕傲!
“好呀!”顧小七沒有理由不答應,除了能幫老爹的忙外,能看看這個世界所有最聰明的人都是什麼樣子,這不是很有趣嗎?
“那好,今年冬至,老夫會下帖邀請七公子前去,七公子可以帶上三五好友或者其他公子作伴。”柳公說完,便咳嗽了幾聲,一副疲憊的模樣。
“柳公可是身體不適?”顧世雍連忙緊張關懷。
柳公擺了擺手,無奈說道:“恐怕是昨夜稍感風寒,請容老臣先行告退。”
“這是自然!”顧世雍說完,對著一旁侍候地太監道,“送柳公回府。”
太監深深鞠躬,簇擁著好像當真身體不適的柳公離開,剩下顧家幾兄弟和薄厭涼、顧世雍還在學堂裡,一時間氣氛都微妙地輕鬆了起來。
顧小七眨著大眼睛眼巴巴看著老爹,老爹卻依舊冷冷淡淡,拽著他的手,對其他人說:“小七今日不守規矩,罰閉門思過三日,你們這些做哥哥的縱容小七亂來,便罰抄《道德經》十遍。”
說完,顧小七就被老爹拉著回去,看老爹的樣子,完全不像是和他一夥的,倒像是真的生氣,要回去打他一頓!
顧小七一邊懷疑人生,一邊被老爹抱上龍攆,在龍攆裡和老爹大眼瞪小眼,弄得顧小七緊張兮兮,滿腦袋問號,一刻鐘後老老實實被老爹抱回後宮老娘的坤寧宮中,老娘正坐在桌旁納鞋底,看見一晚上沒見的小七,頓時放下手裡的活便喜道:“七狗兒?咋地沒上學?”
顧小七手還被老爹捏得動彈不得,用眼神示意老娘趕快救救自己,卻在下一秒被老爹舉著小身板抱起來,一同坐在榻上,說:“阿粟,去拿藥膏來。”
老娘疑惑:“咋啦?”老娘反應飛快,立即便臉色一白,皺著眉頭就要扒小七的衣服,“快讓娘看看,是哪裡不好?”
顧世雍目光輕輕落在小兒子那立即倒在老妻懷裡撒嬌的模樣上,說:“不過是被教鞭打了一下,興許連印子都沒有,阿粟不必焦心。”
顧楊氏在夫君說話的時候,剛好找到了小兒肩膀上的一道紅痕,這哪裡叫沒有印子?分明都鼓起來了,分明是很疼的!
顧小七原本也以為沒什麼,隻是被打了一下,初時疼,後來便不怎麼在意,但現在到了老娘這裡,縱使忍得了,也還是被老娘心疼的模樣感染得覺得自己分外委屈可憐還弱小。
“娘……”他語氣都帶著哭腔。
顧楊氏‘噯’了一聲,到底是忍不住埋怨了一句:“總不該是你打的,若是老子打兒子,我也就不說什麼了,可若是彆人……他還這麼小……怎麼下得去手?!”
說完,顧楊氏就抱著小七流眼淚,顧小七本來沒哭,一見老娘哭了,嗓子便也哽塞起來,鼻涕眼淚齊刷刷登場,和老娘抱著一塊兒哭。
顧世雍可從未見過這種架勢,老妻縱使是在老大不好的時候,也沒說過埋怨過他一句,但小兒子顯然很不同。
顧小七的確不同。
他是和顧楊氏成天膩歪在一起,最貼心的孩子,是在顧楊氏眼裡永遠不會長大,永遠需要她疼愛的命-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