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我……哎喲!”朱有虎正要謝謝薄厭涼的關心,卻突然被身邊的薑叔踩了一下腳尖!
朱有虎懵逼的立即住嘴,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但是住嘴總是沒錯的。
這等小動作自然瞞不過薄厭涼的眼睛。
薄公子深邃的眼定在薑副將的身上,像是從未想過薑副將會在這個時候做出這樣的舉動。
薑副將曾是他與顧寶莛等皇子的騎射老師,在顧寶莛的心裡,大概有幾分位置,見了麵也總要笑嘻嘻的說說話,好像還怪親昵的。
想來回去後若是將這裡的發現都說給他的小太子聽,顧寶莛恐怕根本不敢相信薑副將會是從中作梗之人。
他來這裡的目的,為的就是讓朱有虎親口說出老將軍是意外死亡的話,一旦朱有虎說出口了,想要再改口可就很難了,若是還想牽扯到顧寶莛的身上,那就更是難上加難。
薑副將這裡的舉動頗有意思,神態自若,堅毅又嚴肅,仿佛剛才踩了朱有虎一腳的人根本不是他。
“朱公子怎麼不說話了?”薄厭涼聲音淡淡的。
朱有虎支支吾吾,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麼,情急之下,也不知道是打通了什麼任督二脈,忽地就轉動了一下自己的腦筋,大哭起來!哭得涕泗橫流,不停打嗝,就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一邊搖著頭一邊撲到榻邊兒,一個勁兒的喊著:“爹啊,你怎麼就走了哇?爹啊……”
朱有虎在這裡驢叫似得哭嚎,震得桌上的茶具都要碎掉!
薑副將一副無奈又抱歉的樣子,頂著一張憔悴哭過的臉,對薄公子說:“朱公子心神俱碎,恐怕沒有功夫再和薄公子交談,不如薄公子下回再來?”
“朱公子既然這樣累,不如薑副將同本公子一起離開?讓朱公子好好休息?”
“實不相瞞,朱公子方才已經委托末將幫忙處理老將軍後事。”
“那薑副將準備如何處理老將軍的後事呢?”
薑副將頓了頓,說:“這還要看朱公子和嫂子的意思。”
“既然到頭來還是要看朱兄與嬸子的意思,那薑副將留在這裡到底是做什麼的呢?”
薑副將被梗得如芒在背,不願意與薄顏的兒子打機鋒。薄顏本身便是個能說會道,死人都能被說活的出了名的彎彎繞,和薄顏的兒子爭論,自然也是不知死活。
於是薑副將立即從被薄厭涼主導的節奏裡脫身而出,低著頭,隻做沒有辦法,說:“是朱公子和嫂子信任末將,末將怎能拋下他們孤兒寡母就這樣離開?”
薄公子沉默了許久,才似笑非笑地說了一句:“是麼……”
“即使如此,那麼老將軍的後事還要勞煩薑副將費心了,對了,因為事發突然,唯恐有些小人在老將軍還未入棺之前打攪老將軍的清淨,所以本公子調來南營一千兵丁守在府外,輕易不會放任何牛鬼蛇神進府。不必客氣。”
薑玉輝抿了抿唇,硬著頭皮應道:“還是薄公子想得周到。”
“隻是父親與老將軍也是多年好友,不敬一份心意,實在是罔為人子。好了,既然朱公子需要休息,那麼我便不多打攪,明日再來看往朱公子和嬸子。告辭,不必送了。”薄厭涼說話一句漏洞也無,來似一場滅世的風暴,走後便留下無形的狼藉。
等眼睜睜地送薄厭涼走了,薑玉輝那藏在袖中的拳頭才猛的捏緊,而後慢慢鬆開,好聲好氣的和假哭的朱有虎說:“方才你為何不直接和他說你爹是冤死的?隻要你認定太子有錯,現在就托著你爹的屍體告禦狀去,小小一個薄厭涼根本不敢攔你。”
朱有虎尷尬的笑了笑,說:“我一時糊塗,沒準備好。”
“等你準備好,黃花菜都涼了!明日,明日一定要去,不然就錯失良機,你也看見了,薄厭涼他來勢洶洶,定要看見老將軍入土才會安心,可若是老將軍入土了,你就沒了手裡的籌碼,一定要鬨到陛下麵前去,看陛下到底是廢太子還是保太子!”
朱有虎現在騎虎難下,點了點頭,說:“我知道了,薑叔,那咱們現在怎麼辦?”
現在外麵全是薄厭涼的人,他們想要出去總得有個合理的理由,而且說不定還會一直被人跟著,根本不用提拖著老將軍的屍體上皇帝麵前去了。
薑副將現在離開,再想進來可就難了,他思索了一會兒,說:“你與嫂子現在都不能離開老將軍半步,隻我一個人在,或許擋不住他們強行將老將軍裝入棺材裡,停靈個七天便直接下葬,我必須出去布置一番,一旦出現問題,便即刻起兵!”
朱有虎活這麼大,頭一回參與大事,就是要殺頭的大事,但巨大的誘惑就在眼前,他即便害怕得要死,也沒有抗拒,薑副將現在說什麼就是什麼,他無條件相信。
“你隻管在這裡等我通知,一旦我告訴你可以出去了,便直奔京城府尹擊鼓鳴冤。”
朱有虎點頭,聽著薑副將再三叮囑自己不能離開老父親半步後,心裡卻惦記起了一個人來,他幾乎是炫耀般地提起,說:“薑叔,薑叔可知道水泥廠的藍少將?”
薑玉輝點點頭:“怎麼?”
“藍少將不是在四王爺手下辦事嗎?正巧四王爺借調南營的兵丁修路,所以現下藍少將也管著三千南營兵丁,想必若是藍少將想要進出我們將軍府應當外麵的兵都不敢攔吧,但誰能想得到呢?藍少將是咱們的人!”
“這怎麼講?”
朱有虎笑道:“小時候薄厭涼那混蛋揍了我和藍九牧一頓,近日我常和藍九牧吃酒,看起來也是對薄厭涼和太子很不滿,隻要我一句話,他一定願意幫我們,不,是加入我們。”
薑玉輝沒想到朱有虎這邊居然還有這層路子,果斷點頭,打算走藍少將的路在出去後與朱有虎傳遞消息。
而另一邊,剛剛出了將軍府的薄公子騎在馬上,右手舉起來在空中劃過一道鋒利的曲線,一千訓練有素的猛兵便從陣隊裡忽地踩著整齊劃一的步伐,腰間佩刀,將整個王府外牆圍起來!
為首的士兵名喚歐陽早見,單膝跪在薄公子的馬側聽候差遣。
薄公子聲音冷冽,透著一股子壓抑的怒火:“為了讓東武將軍有個清淨,南營士兵嚴守將軍府,任何人想要進出必須彙報於我,得到我的允許才能進出,若是有人想要硬闖,就地以賊盜論處,殺無赦。”
歐陽早見:“屬下聽命!”
薄厭涼說罷,夾馬離開,去了京城,入宮直奔南三所。
他知道,某個人此刻大概是食不下咽,正等他過去。
薄厭涼在宮門口便下了馬,一路走著前去見他的太子,每一步都踩在化雪之後的水窪之上,天色漸晚,低矮的斜陽被烏雲遮蓋,半分都未曾透下來。
薄公子氣壓原本極低,等見著南三所院門口坐在廊下台階上抱著兔絨暖手爐等自己的太子,天空仿佛也為了應景,忽地雲開光落,璀璨的霞光猛地降在廊下的玉蘭樹上。
玉蘭斑駁的光影伴隨著太子小跑而來的風撲向薄厭涼,瞬間薄厭涼便笑了,說:“跑什麼跑?門牙給你摔掉。”
“呸!到底怎麼樣了啊?”顧寶莛真是等得屁股著火。
“能怎麼樣?我在呢,總不會讓你受欺負。”
太子神色微動,忍不住說:“聽聽你說的都是什麼話。”太曖昧了!
薄公子沉沉的看著太子,良久,低聲說:“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