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有短促的風聲呼嘯而過。
有人從他身邊經過,橫亙在二人之間,擋住他的視線。
江煙把手裡的水遞給朝夕,見她頭上的紗巾不見了,好奇道:“你的紗巾呢?”
“被風吹了。”朝夕淡淡道。
自助加油機顯示加油完成的提醒,朝夕把自助加油管抽了出來放回原位,她繞過車尾,緩緩走到陸程安麵前。
攤手,語氣禮貌,說的還是英文。
陸程安的眉頭幾不可查地皺了下,他用中文回答:“朝夕。”
“中國人?”朝夕嘴角滑出一抹和善笑意。
陸程安:“朝夕。”
他再一次重複她的名字。
朝夕看向他的眼裡,依舊是生疏且漠然的,“你認識我?”
“陸程安。”
他不信她忘了他。
可偏偏她看向他的眼底,沒有一絲重逢情緒在,喜悅也好,至少驚奇,再不濟幾分鄙夷或者厭惡。
但都沒有。
她隻是漠然的,疏離地看著他。
渾然是看陌生人的眼神。
她眉頭緊鎖,作深思狀,猶豫糾結之後,遲疑問道:“留學生嗎?抱歉,我不擅長social。”
陸程安沒再開口。
對視沉默,隻聞風聲。
還是江煙打破了這短暫的沉默,她嗓音裡帶了幾分喜出望外:“你是,陸師兄嗎?”
陸程安微抬了下下顎,“你是?”
“真的是陸師兄啊,”江煙拽了拽朝夕的手,嗓音裡帶著壓抑的激動與喜悅,低低的:“他就是我常說的那位大神,法學院的活招牌!現在在南城人民檢察院工作的,而且是曆任檢察官裡最年輕的那一個。”
朝夕眼波無瀾地看向他:“陸檢?”
“陸程安。”他糾正道。
朝夕低下頭,嘴角輕扯出笑意,她笑得很隨意,但卻意外地勾人。
“好久不見?”她忽地抬起頭來,沒頭沒尾地就是這麼一句話。
她到底是記得他的。
陸程安看到她伸出來的手,長袖連衣裙,隻露出一小截手腕,細白瑩潤,手心朝上,掌紋繁冗錯落,食指指腹有著細小的繭。
很漂亮的,拿手術刀的手。
他伸手想要回握。
手伸出去一半,她卻躲開,右手徑直地往他左手伸去。食指勾起他手裡攥著的紅絲紗巾,他下意識地收緊手心,朝夕用力,食指往前,觸碰到他的手背,虎口處。
突如其來的觸碰。
陸程安垂著眸看著二人糾纏在一起的手。
他問:“怎麼會在這裡?”
朝夕:“過來旅遊,你呢?”
她放在他虎口處的手指往他手心裡伸,往前往裡,食指、中指,無名指,小拇指,紗巾揉在他的手心,溫熱有濕意。到了儘頭,她勾起他的手,隨即抬起頭來,之前的陌生與疏離仿佛不存在一般,她臉上帶著笑意,眼尾往上挑,她生的一雙狐狸眼,笑起來的時候甚是風情萬種:“我的東西,該還給我了吧?”
“自然。”他鬆開手。
紗巾被她一寸一寸地收回去,絲綢滑過手心,質感溫潤,像是她的手在他的掌心繾綣摩擦一般。
百折撓心。
朝夕把玩著紗巾,問他:“怎麼會在這裡?”
陸程安:“旅遊。”
“一個人?”
“兩個人,”陸程安說,“你也認識。”
朝夕:“我認識的人可不多。”
“我弟弟。”
恰好這個時候,陸程安的手機響起。
他接電話的空檔,江煙激動不已地拉著朝夕:“朝夕姐,你和陸師兄竟然認識?不是吧,我之前不是提了很多次陸師兄嗎,那個時候你也沒什麼反應啊!”
“你沒提過他的真名。”
江煙仔細一想,她確實沒說過他的真名,隻稱呼他為“陸師兄”。
江煙:“我說嘛為什麼你在國外都沒什麼朋友,有陸師兄這樣的朋友,國外的那些男生哪兒還看得上眼。”
這話說的,莫名有種——有過陸程安這樣的男朋友,哪裡還看得上其他男人似的錯覺。
朝夕伸手捏了捏她的耳垂,“你這小腦袋成天淨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
“難道不是嗎?”
“不是,”朝夕果斷地拍碎她的幻想,“不是朋友。”
“什麼?”
“我和他連朋友都算不上。”
“那是同學咯?”
朝夕搖頭。
“那你們是什麼關係?”
朝夕想了想,含糊不清道:“知道對方存在的關係。”
“……”
江煙:?
·
朝夕和陸許澤的關係更淡漠,她也隻是從兩邊家長口中聽說過陸程安還有個弟弟。她和陸許澤甚至連麵都沒見過。
沒有機會見麵。
也沒有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