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的好心情並沒有持續多久。
她回到科室,就看到有人在裡麵。
辦公室內氣氛嚴肅,眾人都膽戰心驚地,梁亦封和一人站在窗邊低聲說著什麼,見她回來,他對麵那人叫住她:“朝夕。”
朝夕走過去,想了想,道:“季院長。”
季恒笑著,“我剛和亦封在討論你的事兒呢。”
朝夕看了梁亦封一眼。
梁亦封麵色冷淡,他低頭看了眼時間:“我下班了,你們聊吧。”
等梁亦封走之後,季恒便把朝夕叫了出去。
消防通道裡,季恒盯著朝夕,眼圈微微發紅。
他已過半百,又在醫院工作這麼多年,早已看慣生死離彆了,可這一刻,到底還是忍不住,心底一陣酸脹感湧了上來。
朝夕如常地笑:“二伯父。”
她越是這樣,季恒心裡越是不好受:“你這些年,過得還好嗎?”
“挺好的。”
“在醫院也好嗎?”
“也挺好的,二伯父,”她心裡明白得很,“有您在,我能不好嗎?”
是真的感謝。
季恒歎了口氣:“我能做的也隻有這些了。”
朝夕:“這就足夠了,我都已經從家裡離開了,您還能這樣照顧我,我是真的感謝您。”
季家是個大家族,雖然朝夕的爺爺隻有兩個兒子,但是朝夕有許多的堂伯父和堂叔。季家家風正派,從未有重男輕女一說,然而詭異的一點是,朝夕這一輩隻她一個女生,算上領養來的季君菱,勉勉強強兩個,其餘的都是男生。
季君菱年紀比她大,大家明麵上都叫她一句季家大小姐,但私底下大家都清楚得很,誰才是真正意義上的季家大小姐。
季恒:“原本你一進醫院我就要找你的,可是你爺爺不讓我來找你,老頭子還在氣頭上,說你沒良心,一走就是十年,連你奶奶走都不回來。”
老爺子的脾氣她是知道的,刀子嘴豆腐心。
他接著說:“老爺子表麵上不讓我們喊你回家,背地裡卻偷偷看你的照片,從你剛出生再到高中,老爺子的眼睛其實不太好,不能長時間看東西,但是你的照片,他一看就是一下午,你大伯勸他,反倒被罵。”
朝夕勾了勾唇角,“爺爺脾氣一上來,誰都勸不住。”
“以前有你和你奶奶在,能管得住他的脾氣,你奶奶走之後,就沒人管的住他的脾氣了。”季恒從未有過這樣小心翼翼的時刻,“朝夕啊,這十年,你爺爺一直在等你回家。”
“我們也一直在等你回家。”
心上有種鈍鈍的感覺,像是有根針,往她最敏感的地方,很輕很輕地紮,一下又一下,不疼,卻令人全身緊繃,神經麻痹。
她沉默著。
季恒也知道她在意的點,說:“她最近在覃城工作,短時間內,不會回來。”
朝夕想了想,最後妥協似的點頭:“我下周二休息。”
·
朝夕回家的事很快就傳到了陸程安的耳裡。
他原本想問她為什麼突然就要回家,可朝夕在醫院值班,作息和他完全對不上,他接連給她打了幾個電話都是無人接聽的狀態。第二天上班,又突然被告知要封閉式培訓,他連手機都被收了,等他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周二。
緊趕慢趕,回到大院的時候,發現朝夕還沒回來。
空曠的訓練場上,季洛甫、梁亦封、沈放坐在一邊的休息椅上,跟看他笑話似的,“我們陸二少什麼時候還有這麼匆忙的樣子啊?可真是稀罕。”
都是生死之交,陸程安也無所謂。
被看笑話就看笑話了吧。
沈放拿手肘推了推他:“二哥,我剛去醫院接三哥的時候,聽到了什麼你知道嗎?”
陸程安從兜裡掏了包煙出來,低頭叼起,四下找火柴,聞言,漫不經心地答道:“聽到了什麼?”
“我就在護士台站了五分鐘,就五分鐘。”沈放說,“人小護士就主動和我搭訕,問我找誰,我說我找朝夕,我是她的仰慕者,你知道人小護士咋回的嗎?”
“回什麼了?”
“人小護士說——”沈放掐著嗓音,模仿著小想的語調,“我們朝夕醫生有未婚夫了。”
三人被他這腔調逗得直笑。
沈放:“更絕的在後麵,那小護士還給我看了張照片,說是朝夕醫生的未婚夫,我就看著她指著二哥的側身照,說‘我們朝夕醫生的未婚夫是不是很帥,是不是特彆有氣場’。不是,一個側身照能看出什麼?我他嗎連正臉都沒看到,還帥?黑漆漆的帥個球啊。”
陸程安笑著,他的笑聲從喉嚨裡溢出來似的,“真是我照片?”
他在乎的是這一點,轉頭問梁亦封,“她主動承認我是她未婚夫了?”
“沒承認。”
梁亦封睨他一眼,“也沒否認。”
那就是默認了。
陸程安笑著,手裡舉著的煙被他笑的抖了一地煙灰。
沒過多久,有人回來,開車路過這邊的時候看到他們幾個坐在那兒,頓感新奇,停下車來和他們打招呼:“陸二哥。”
整個大院裡,陸程安和同輩們的關係最好,他脾氣好性格好,又樂意帶著弟弟妹妹們一塊兒玩。他在陸家排行老二,大家見到他都會叫一聲“陸二哥”。
是傅聞聲。
陸程安起身,和他招了招手。
傅聞聲:“二哥,你們今兒個怎麼會有時間回來?”
“有點事,就回來了。”陸程安說,“倒是你,怎麼回來?”
“哎,可彆說了,”他說,“前陣子換了台車,把通行證給搞丟了,今兒個得回來辦個通行證,要不然以後回家麻煩,我這一個月才回一次,哨兵估計都不認得我。”
傅聞聲說:“剛在門口,就有人被攔住了,我就偷偷摸摸地看了眼,就側臉,單單側臉都美到不行。可我尋思著,咱院裡也沒這麼個美人吧?”
他話音落下,陸程安似乎想到了什麼,沒有絲毫猶豫,拔腿就往外跑。
傅聞聲疑惑,在身後叫他:“二哥!”
“彆叫了,你二哥有事兒。”季洛甫笑著。
“什麼事兒啊,跑的這麼快?”
沈放輕飄飄道:“還能是什麼事兒,終身大事唄。”
傅聞聲更茫然了:“那他往外跑什麼?”
“外邊兒那美人啊。”沈放雙手反撐在身後,上半身往後靠,拖腔帶調地說,“那可是咱院的頭號美人,就是在國外待了十年,你不知道也正常。”
傅聞聲年紀小,才大二,早些年的風起雲湧一概不知。
傅聞聲問道:“那美人叫什麼啊?”
季洛甫警告地看了沈放一眼。
沈放勾了勾唇,意味深長道:“那美人啊?叫——你二哥的人,你個小毛孩就彆肖想了,咱二哥早就把人定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