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室裡的人原本對朝夕就充滿好奇, 一個從名字就散發神秘的女人, 朝這字作為姓氏, 念cháo, 可偏偏她自我介紹時,念的是zhāo。
朝夕未曾參與的手術中, 幾個醫生和護士討論起這件事來。
梁昭昭原先十分熱衷八卦討論, 隻是在這一事上, 她保持沉默。
直到話題越來越齷齪, 人性的陰暗麵漸漸凸顯出來。
羨慕是溫柔的體現, 但嫉妒是人生常態。
梁昭昭聽不下去,打斷道:“咱們院的副院長叫什麼知道吧?”
“季恒院長啊。”
“朝夕不姓朝,她姓季, 人叫季朝夕。”梁昭昭的聲音冷了幾分, “她之所以讓你們叫她朝夕,就是不想張揚。”
眾人麵麵相覷。
朝夕的身上像是有層層薄紗一般, 掀開一層,又有一層,神秘至極。
姓氏的困惑解開,隨之而來的便是傳說中的未婚夫。
眾人揣測過,猜忌過, 討論過,也問過朝夕, 可不管怎麼問, 她都是一個樣子。臉上流淌著溫潤笑意, 眼裡卻藏了清冷月光,清冷淡漠。
眾人想,或許那個男人,並不優秀。
或許她不喜歡他,但基於道德,不得不維護這段婚姻。
陸程安的回答太巧妙。
他不說是,也不說不是,隻說自己有未婚妻。
曖昧旖旎的說法,給人無限的遐想空間。
護士還想問什麼,卻看到陸程安背往後一抵,突然提步離開,往前麵走去。
廊道上隱隱約約的有個女人的身影,穿著白大褂,頭發綁成一束在腦後,夕陽暖色餘光暈染在她的身上,頸線優美,露出來的腳踝白皙瘦削,她雙手插兜,擠出窈窕腰肢。
是朝夕。
陸程安不緊不慢地跟上她的步調。
身後的腳步聲沉沉,她卻熟視無睹。
她進電梯,他也跟著進電梯。
空檔無人的電梯,二人站在對角線位置。
往下幾層,電梯停下,許多人進來。
人多擁擠,朝夕被一輛小孩的推車擠得往後退了幾步。
晚餐時間,進來的人手裡都拿著餐盒,擠著朝夕的腿。
她往邊上靠,使勁縮小自己的存在感,然而一層一層都有人進來,原本就狹窄的電梯間更逼仄了。
驀地,她手肘一緊,一隻手勾住她的腰,往後一拉一扯。
她往後退了兩步,眼前一片陰影滑過。
她被他包圍在電梯的小角落裡。
她沒抬頭,視線平視著他突出的喉結。
額間是他溫熱的呼吸。
朝夕說:“你跟著我乾嘛?”
陸程安:“我沒跟你。”
她瞥了他一眼。
“我下樓而已。”
她輕輕地哼了聲。
陸程安:“今天的案子很順利,陳誌文無罪,當庭釋放。”
她點頭:“我知道。”
“你去過法院?”
她沒隱瞞:“嗯。”
“怎麼不告訴我?”
“臨時起意。”
陸程安似乎想到了什麼,問她:“我穿製服,真的很帥?”
“……”
她臉上驟然浮起兩片紅暈。
她沒回答,但這已是最好的答案。
陸程安心情很好,聲線上揚,帶著似有若無的愉悅情緒:“以後每一次見麵,我都穿製服。”
“……”
她抬頭,眼神半惱怒半嬌嗔地瞪他。
恰好這個時候電梯停在一樓。
陸陸續續的人下去,陸程安抬手看了眼時間,他伸手,摸摸她的頭發,“好了,我要走了,好好工作。”
朝夕的心裡陡然一空:“你——”
他收回圈住她的手。
轉身到一半,又折了回來,毫無征兆地向她靠近,他貼在她耳邊,說話時的溫熱氣息熨燙著她的耳廓。
他嗓音低而沉,聲線醇厚,帶著細碎的笑:“剛剛真的忍不住,但我本來就是你的未婚夫,沒錯吧?”
“不許生氣。”
他說完這句話,轉身離開。
他站在電梯外,西裝外套的領口被他抓著鬆散垂在身側,西裝妥帖合身,領口的兩顆紐扣解開,露出他精致的鎖骨。
像是一部幀速極慢的電影,電梯門緩緩合上,他站在那邊,露出慵懶又得意的笑。
電梯合上的最後兩秒。
他雙唇翕動,朝夕從他的口型裡讀出了一個字:
——“乖。”
她低頭,兀自暗罵了聲:煩人。
但心裡像是被人搖晃了很多次的碳酸飲料似的,和他貼的那麼近的時候,汽水被搖晃,在真空包裝裡瘋狂叫囂。
他最後那一聲“乖”,像是汽水瓶子被人擰開。
砰——的一聲,她心裡如火樹銀花般盛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