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沉默之後,梁亦封說:“你自己去問他吧。”
其實朝夕知道的,梁昭昭那些話,是故意說給她聽的,是真還是假,從梁亦封的態度裡就可以看出來了。
他沒嘲笑,也沒打斷。
隻在最後說:沒有人要求他這麼做,這也沒什麼值得拿出來炫耀的。
就像她喜歡陸程安。
無論是國內還是在國外,她都遇到過不少優秀的男人,她也曾勸說過自己,陸程安有什麼好的,他花名在外、浪蕩風流骨。
他配不上你的喜歡。
可是無論白天有多理智多清醒。
每每深夜的時候,她總會想起他。
人年少時真的不能遇到太驚豔的人。
朝夕提早下班了。
剛出醫院大門,就被人叫住。
朝夕轉身,看到了沈臨安:“沈律師。”
沈臨安走了過來:“說了多少遍了,私底下叫我的名字就好。”
她不甚在意地笑了下。
沈臨安:“下班了?”
朝夕說:“嗯,你呢?”
“過來和委托人聊幾句,也剛好下班,”沈臨安低頭看了眼腕表,“你晚上有約嗎,沒有的話我們可以一起吃個飯?”
朝夕想了想,搖頭:“我有事,下次一起吃吧。”
沈臨安失落地歎了口氣:“我可難得約你一次哎,就這麼果斷的拒絕我?”
“今晚確實有事。”朝夕說,“改天吧,改天我一定答應你。”
沈臨安眼前一亮,立馬說:“十一有時間嗎?我朋友新開了個馬場約我過去,我一個人去似乎也沒什麼好玩兒的,你要是有時間的話,我們可以一起過去。”
話音落下,沈臨安突然往前,“小心——”
他的手放在她的腰上,動作很快,把她扣進自己懷裡。
距離被驟然拉近,鼻息間聞到的是他身上的清冽木質香。
耳邊有嘈雜的聲音飄過,餘光裡瞥到不少人推著擔架車進醫院大廳,人流推搡擁擠。朝夕看了下,如果剛剛沈臨安沒拉她,估計她就要撞上去了。
見危機解除,沈臨安快速地伸回手。
他鬆了一口氣:“差點兒就撞上了。”
朝夕:“謝謝。”
他複又問:“所以十一有時間嗎?”
她想了下,說:“我和朋友有約了,大概不行,不過你要是不介意的話,過段時間我請你吃飯。”
她雖鮮少交際,但並不代表她的交際能力匱乏。
沈臨安原本聽到上半句還挺失落的,但沒想到她後麵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唇角一勾,笑:“行,那我就等你約我了。”
朝夕:“好。”
沈臨安:“去哪兒,要我送你嗎?”
“不了,我開車來的。”朝夕朝他晃了晃手裡的車鑰匙,隨即便轉身往職工停車場走去。
等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之後。
沈臨安沒往停車場走,反而走到另一邊。
醫院的停車場車位不多,因為不少車都是停在路邊。
沈臨安走了不到十米,在距離那輛越野車不到一米距離的時候,那輛車的車窗緩緩降下,男人清雋寡冷的側臉露了出來。
沈臨安:“我就覺得這輛車像是你的車。”
陸程安冷淡地瞥了他一眼。
他挑了挑眉,忽地說:“我聽說了你新接的那個案子,兩位未成年人發生性關係的案子,不構成犯罪,隻開展訓誡工作,我沒說錯吧?”
“沒有。”
“那個女生的家長前幾天找我了,說要上訴。”
陸程安蹙眉。
這個案子不複雜,但對於陸程安而言,挺有衝擊力的。兩個未成年的少年少女,甚至才是初中就早戀,而且還發生了性關係,陸程安在知道這事的時候都有點兒接受不了。
現在的小孩們不學好,總是想些亂七八糟的。
這事不難辦,兩個人是主動發生性關係,而且法律規定“已滿十四周歲不滿十六周歲的人偶爾與幼女發生性關係,情節輕微、未造成嚴重後果的,不認為是犯罪。”
因此,案子就這樣結束了。
隻不過女生的家長一直在鬨,覺得男生侵犯了她。
陸程安:“你接了?”
“沒,最近忙彆的案子。”沈臨安說,“不過那家長不是什麼省油的燈,我估摸著會私下找你算賬,你最近可得注意點。”
陸程安不太在意,“知道了。”
聊完這個,沈臨安說:“剛剛我和朝夕,你看到了?”
陸程安語氣淡淡:“嗯。”
他看到了全部。
包括那個抱。
沈臨安的臉上掛著溫潤的笑:“要說實話嗎?我確實挺喜歡季朝夕。”
陸程安低頭點煙的動作一滯,他冷淡地挑了挑眉,看他:“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我還知道,你是她的未婚夫。”
陸程安叼著根煙,朝他抬了抬下頜,神情矜貴又散漫。
沈臨安:“我本來在想,得要多優秀的男人才配得上她這樣的女人啊,結果沒想到那個人是你。”
陸程安冷淡地笑了下。
沈臨安說:“既然是你,我也無話可說了。”
陸程安:“怎麼,如果不是我,你準備奪人所愛了?”
沈臨安:“那也不是不行,畢竟朝夕這樣的女人,實在是少見。”不必陸程安,沈臨安是書香世家出身的,他的家庭教養是,比起驚豔的美貌,性格和才華才是人身上最珍貴的寶藏。可是在見到朝夕的第一眼,沈臨安從小到大的教養與閱人的目光就被瞬間摒棄。
倒不是色令智昏。
朝夕是那種,讓人回憶起來,不會因為喜歡她而後悔的女人。
煙霧飄在空中,陸程安咬著煙,笑意在煙霧後有幾分浮蕩與綺糜:“不好意思,她是我的未婚妻。”
沈臨安不甚在意地笑了下:“可是怎麼辦呢,我其實,真的蠻喜歡她的。”
陸程安眼神冷淡,說:“喜歡著吧,反正她是我的人。”
“工作,我無所謂,反正每一次都是我贏。”
他輕哧一笑,“但是朝夕不行。”
沈臨安:“怎麼就不行,我聽說她已經離開季家了。”
陸程安:“你怎麼知道,她不會回季家?”
一根煙抽完,陸程安把它掐了扔進車裡的煙灰缸裡,他發動車子,踩下油門,離開之前,聲音很淡,但語氣裡難掩幾分囂張與狂妄:“我要季家所有人八抬大轎請她回去,當初誰讓她走的,我就讓那個人跪在她麵前求饒。”
車子快速離開,隻剩下一地尾氣。
沈臨安站在原地,想到陸程安最後說話時的語氣與神情,忍不住失笑。
他陸程安竟然也有這樣狂妄的時候。
真是少見。
·
朝夕到家之後在車裡又坐了會兒。
進電梯之後,她按下樓層按鈕,電梯門緩緩關上的時候,突然伸了隻手出來,地下停車場一片漆黑,唯獨電梯間亮著燈。
男人戴著鴨舌帽,帽簷壓得極低,蓋住大半張臉。
聲音粗獷:“謝謝。”
朝夕:“不客氣。”
“幾樓?”
男人看了下她按的樓層,想了下,說:“十三樓。”
朝夕的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下。
十三樓住著的兩戶人家她都認識,一戶是退休的老人,朝夕有次回來遇到他們,老人家身體不太好,提了很多東西,朝夕幫他們提上去過,也因此了解到,老人們的孩子在外地工作,很少回來,朝夕也看過他們子女的照片,絕對不是麵前這個男人;另一戶則是普通的三口之家。
男人突然說:“小姑娘住十二樓?”
朝夕:“嗯。”
“小姑娘一個人住?”
“我和我先生。”朝夕說。
男人抬了抬鴨舌帽,他眼神銳利,打量著朝夕。他有一米八高,身形魁梧壯碩,使得這電梯間顯得格外的逼仄。
朝夕的呼吸都有點兒不順了。
她抿了抿唇,神情自然:“你呢,你是一個人住嗎?”
男人說:“嗯。”
他又問:“你是哪戶的,你看我這初來乍到的,這啥都不懂,以後有事還可以找你。”
朝夕問他:“您是哪戶的?”
“1302。”男人果然不是這個小區的。
這小區的物業不知是怎麼弄的,門牌號和其他小區的不同,樓層數放在後麵。
好比如說朝夕住的是12層01號房,門牌號是0112。
還沒等朝夕開口,電梯就在12樓停下了。
朝夕出了電梯就往左走,她聽到身後男人跟出來的腳步聲,她按下指紋鎖,手都在抖,門鎖“滴——”一聲解鎖。
她閃身進了屋內。
額頭上都沁著一層冷汗,她透過玄關處的監控看向外麵,男人鬼鬼祟祟地走近她家,看到她家的門牌號之後搖了搖頭,然後拿起了電話。
朝夕貼著門,聽到那人打電話的聲音。
房子的隔音很好,她隻能聽到破碎的一部分:“檢察官……十二樓……給他個教訓……”
朝夕的心陡然一緊。
她想到剛才,男人是看到她按下樓層之後,才報的樓層,還問她幾個人住,她以為他是入室搶劫之類的人,結果……
這個男人,似乎是來找陸程安麻煩的。
這麼一想,她馬上從口袋裡掏出手機給陸程安打電話。
陸程安剛停好車就接到了朝夕的電話。
他解開安全帶,接起她的電話,還沒等他開口,就聽到她說:“你今天彆回來了。”
他沉默片刻,語氣壓低,似威脅般叫她:“朝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