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夕說完那句話之後,兩個人俱是一愣。
她神色不太自在地彆過頭去,低頭小口小口地抿著牛奶。
陸程安用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他心情愉悅,目光從上而下地掃視著她,眼神溫柔又繾綣,像是秋日裡最後一抹晚霞夕陽。
察覺到他一直盯著她,朝夕有種自己被他看穿的錯覺。
尤其是在自己說出那麼一句近乎赤|裸的表白之後——
朝夕要瘋了。
她一口喝完杯子裡的牛奶,板著臉,聲線克製又平定地說:“時間不早了,我去上班了。”
“一起。”陸程安也站了起來。
在玄關處換鞋的時候。
陸程安說:“我送你過去?”
她搖搖頭:“這麼近,我走過去就好。”
“我陪你走過去。”
“……”
“當做是早安吻的謝禮。”
朝夕一腳踩在地板上。
“……”
這人還沒完沒了了是吧?
朝夕垂著頭,換好鞋子。
注意到她心情不怎麼好,陸程安斂了斂眸,沒再接著撩撥她。
小區離醫院很近,走路不到十分鐘。
一路上兩個人都沒說話。
再過一條馬路就是醫院,朝夕說:“你走吧。”
陸程安:“我都送到這兒來了,還差那幾步路嗎?”
人行道上紅燈亮著,朝夕無所事事地左右觀望,餘光瞥到他的身上,視線定住,順著他凸起的喉結,往下,停在他領口處。
似乎是察覺到了她的目光,他散漫的目光投了過來:“怎麼?”
“沒什麼。”視線快速收回。
她清了清嗓子,說:“你準備怎麼處理?”
“什麼?”
“昨晚那個事。”
“你覺得我應該怎麼處理?”
綠燈亮起,二人隨著人流往前走。
朝夕皺了皺眉,“那人又不是找我,那個人是找你麻煩的。”
陸程安側眸,黑漆漆的眼眸冷淡地掃了她一眼,嗓音微沉,“你確定,他沒有想過找你麻煩?”
想到昨晚男人在樓梯間說的話。
以及在電梯裡看到的,男人最後的那個笑。
猙獰、猥瑣又貪婪。
哪怕是就這樣回憶,朝夕都不寒而栗。
她想了下,說:“報警吧。”
“嗯,那就報警。”他的語氣很隨意,沒有一點兒惹事上身的焦灼感和緊迫感。
朝夕直覺不對:“報警,有用嗎?”
陸程安條理清晰地給她說,“報警的話,要用什麼名頭?跟蹤者還是尾隨狂?亦或是入室搶劫?似乎什麼都不成立。警察甚至還會埋怨你一句,這麼點兒小事還來警察局。”
“……那你覺得要怎麼做?”
初秋的陽光依然刺眼,白天的溫度滾燙,陸程安目視前方,脖頸處的線條在光線下順滑流暢,凸起的喉結上下滑動,輕哧一笑,道:“還能怎麼辦。”
“什麼?”
“就這樣晾著吧。”
朝夕懷疑自己的耳朵,“就這樣晾著?”
“那不然呢?”
他笑意很淡,眼裡沒有任何情緒,淡聲道:“這種事你認為要怎麼處理?對付這種無賴混混,講道理還是說正義?有用嗎?”
“……沒用。”
陸程安輕笑了下,神情內斂又克製:“就像發生醫鬨的時候你們不能有任何反抗一樣,我身上穿著的是檢察官的製服,我是一名檢察官,所以我也不能反抗。”
朝夕的心情瞬間低落下來。
當醫生最心酸的時候,不是救治失敗的時候,醫療科技仍舊在進步中,仍舊尚未治愈好所有的病痛,醫生把自己畢生所學都發揮出來,無法救治,隻有一股無力和無助。
而心酸——
是病人家長的指責和謾罵,是哪怕救好了病人,也因為高額的治療費和漫長的恢複期而引起不滿,大批的醫鬨湧入科室,令醫護人員束手無策。
她扯了扯嘴角,擠出一抹笑來,她似乎想到什麼,說:“其實你可以不做檢察官的,你有那麼多條路可以選,為什麼偏偏來做檢察官呢?”
陸程安突然停下腳步。
她也隨之停下,困惑地望著他。
陽光透過高大的梧桐葉稀稀落落地散落而下。
她抬頭,和他隱晦不明的目光撞上。
他寡冷的臉上突然揚起輕佻又寡冷,隱晦難測的眼神輕飄飄地望向她,嗓音很淡,像是喟歎般,說:“因為隻有這條路。”
“什麼?”
“我隻有當檢察官這條路。”
“胡扯,你多的是選擇,”朝夕笑容荒唐,“你不是一直以來都我行我素的嗎,難不成還有人硬逼著你選這條路的嗎?”
她不過隨口一問,沒想到他的回答出乎意料——“還真有。”
朝夕:“什、什麼?”
“也不算逼著我選這條路,”他低頭清淡地笑笑,語氣鬆散,道,“這條路是我自己選的,隻不過,我想當檢察官……”
他停頓了幾秒,輕嗬了下,氣息格外的悠長,“不像你那樣誌向高遠,我這人很自私,凡事隻考慮自己。”
朝夕聽得一頭霧水。
既然隻考慮自己,那麼不想當就彆當,不就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