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季君菱看著眼前的男人。
他這些年早已將紈絝放蕩收的一乾二淨,情緒內斂自持,但即便如此,旁人若有求於他,他也一定慷慨相助。
她見慣了他多情溫潤的一麵,以為他始終如此。
卻不料多情的人最無情。
沉默許久。
季君菱扯了扯嘴角,淡笑著,“當初朝夕離開季家,季家的人給她買車買房,她要出國,爸媽就給她準備好所有手續,甚至每個月都給她打一筆錢。”
“彆把她拿來和你比,”陸程安寡冷道,“你不配。”
季君菱盯著他,聽到這句話之後陡然一笑。
她語氣輕飄飄的,也沒反駁:“是啊,我不配。”
從事發,到決定離開,將近兩個月的時間,這兩個月是她人生中最灰暗的時光。被無數人打擊、謾罵、羞辱、詆毀,曾引以為傲的資本成為了眾人嘲諷的要點,她的人生陷入漆黑之中。
她再也直不起腰。
她轉過頭,視線落在不遠處高聳入雲的醫院住院樓上。眼裡有種很曠遠的情緒在。
她這些年身邊好友無數,但大多是表麵知己,從未有任何一人觸碰到她的真心,她封閉的活了太多年,此刻是真的累了,她突然想要付諸真心了。
她緩緩開口,對一個從沒有過任何交集的陸程安,說著真心話——
她被接到季家的時候有兩歲大,孤兒院的生活令她早早懂事,她早熟且記事,知道自己要懂事,知道自己現在的生活來之不易,知道自己是幸運的,被季家選上,而且養父養母也將她視為己出。
她很珍惜自己所得的一切。
後來朝夕出生,季君菱也是真心地把她當做妹妹疼愛的。季君菱比朝夕大三歲,她上學時,老師問她家裡最喜歡誰,她說我最喜歡我的妹妹。
你不喜歡你的爸爸媽媽嗎?
也喜歡的,但是我最喜歡的是我的妹妹。
為什麼啊?
因為我的妹妹,是上天給我的禮物。
所以她會帶著朝夕這個小拖油瓶滿大院的跑,帶著朝夕吃所有好吃的東西,然後幫朝夕擦嘴,語氣寵溺地說,“你這個小花貓。”
所以被綁架的時候,她和朝夕被綁匪一邊一隻手抓著,綁匪朝朝夕開槍的時候,季君菱會毫不猶豫且奮不顧身地撲過去幫朝夕當那一槍。
可後來怎麼就變了呢?
大概是在那次綁架事件之後。
明明受重傷的那個人是她,文晴抱著她,“阿菱彆怕,媽媽在,你一定會好的。”她細聲地安慰。
季君菱以為這就是母愛。
可是送去醫院的救護車上,季君菱迷迷糊糊之際,看到文晴抱著毫發無損的朝夕淚流滿麵,她聲音哽咽:“幸好,朝夕,幸好你沒有出事。”
你看,人總是這樣的。
嘴上說著沒有差彆,但是心底裡
,涇渭分明。
後來季君菱又經過很多事,她想,親情愛情這些都不重要,她從出生就被親生父母拋棄,上天注定了她這一輩子都不能奢求感情。
沒有感情,有錢也好。
所以她漸漸地活成了現在這樣。
說完之後,季君菱眼神空洞,她的眼裡滿是苦澀:“陸程安,你以為我想活成現在這個樣子嗎?”
陸程安:“是你自己的選擇,和彆人無關。”
“是啊,是我自己的選擇,但如果有更好的選擇,你以為我不會選嗎?我是被逼上絕路的。”季君菱眼眶泛紅,“季家那樣的家庭,我在那個時候,隻有那一條路。”
陸程安看著眼前的這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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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心而論,她剛才說的往事很打動人,又加上這副懸淚欲泣的模樣,真的很容易令人心軟;
可陸程安這樣的人,真心是獨一份的,隻留給了朝夕。
在麵對其他人的時候,他連有沒有心都不好說,更何況是真心共鳴。
寄人籬下的人,擅長演戲。
她即便窮途末路到這種時刻,也想要那過去的所謂“真心”來尋找機會讓他心軟,她口口聲聲說著真心,但剝開這層皮,底下的依然是貪婪醜陋嘴臉。
“你願意獻骨髓,季家會感激你一輩子。”陸程安的耐心告罄,他手指輕敲了下桌麵,“飛淩市的機票在這裡,明天中午,到時候有人會送你去機場。”
雖然傳出去的話是,季君菱從季家離開,而且是她主動離開的,這話不假,確實是她主動離開的,她已經沒有資格待在季家了,繼續待下去,會是漫長又無期的苦難折磨。
她從季家離開,是去國外。
這話也不過是季家給她的最後一分體麵。
實際上,陸程安給她安排的是淩市。
淩市和南城相隔天南海北。
而且淩市還是一個四線城市。
但季君菱依靠季家這些年攢了不少積蓄,夠她在那個並不發達,甚至可以說是落後的小縣城風光體麵地過一輩子了。
季君菱看著陸程安,倏地笑了起來:“你們總說我自私有心機,說朝夕善良又大方,可在我看來,她才是最有城府的人。”
陸程安唰的抬起眸來,眼神銳利帶刺。
季君菱:“我一走,獲利最大的是誰?你?還是季家?都不是吧,是朝夕。名聲、身份、錢、地位,什麼都有了,但她
在這裡做了什麼?她什麼都沒做,她隻需要看你一眼,對你吹幾句枕邊風,你就什麼都願意為她做。嗬……陸程安,你不過就是她回到季家的一個棋子罷了,你在這邊耗費心力,用各種手段,她則坐享其成。女人真的隻要長得好看就行了,尤其是朝夕那種相貌的……世間獨一檔了,她隻需要稍稍表現出對你有那麼一丁點兒的興趣,你看,你就為她前仆後繼地賣命了。”
陸程安不鹹不淡地笑了下:“是啊。”
季君菱沒
想到他會是這種反應,完全的油鹽不進。她最後的掙紮像是一場笑話,她絞儘腦汁地辯解,想要把臟水潑到朝夕身上,想要把朝夕也變得和她一樣。
她也不信朝夕是那樣的純粹和乾淨的。
沒有人是完全的乾淨的。
沒有。
這世間,所有人的付出都是有目的的,所有人做事,也都是帶著目的的。
可是陸程安並不在意。
季君菱徹頭徹尾地認輸,扔下一句:“陸程安,做人能心狠到你這種程度……哦不對,你這樣的人,哪裡有心啊,你和隋舜一樣,都是被女人利用的。真蠢。”
她離開的時候,身邊也有人跟著,像是被人監|禁般。
等她離開之後。
陸程安拿起手機,“聽到了?”
朝夕:“嗯。”
“會覺得我心狠嗎?”
“不會。”
短暫的沉默了幾分鐘。
朝夕突然開口:“她說的,是假的。”
“嗯?什麼?”他心不在焉極了。
“我沒有利用你,我也沒想過利用你。”
“哦,沒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