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頌懵了一下,老太太的話頭轉的實在太快,她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記,記住了。”
正轉頭要踏出廳堂前,付茗頌小腿猛地一縮,磨磨蹭蹭轉身朝老太太道:“可、可是,如此會不會不大好?”
畢竟是外男,她一個未出閣的女子,何況上回老太太剛敲打過她,她怎麼會不記得?
老太太眯了眯眼:“是我讓你去的,我看誰敢說閒話,再說還有安媽媽跟著,不礙事。”
付茗頌點了點頭,不敢再耽擱。
從壽安堂的長廊到後園的林子,又穿過一條石子小路,剛過寒冬,還有幾株臘梅搖搖欲墜,同這盛開的姹紫嫣紅開在一處,倒彆有些新意。
彼時,東苑主屋裡的男人靠在書案座椅處,夢裡亦是一團花團錦簇,女子身上的幽香飄至鼻尖,肌膚細軟的他總想伸手揉搓兩下,此時便要引的她一聲嬌媚——
忽然門外被輕敲了兩下,意想之中的嬌媚聲沒落下,聞恕猛地睜開眼,眸中的旖旎漸漸散去,嗓音微啞道:“進。”
元祿推門進來:“主子,五姑娘到了。”
聞恕搭在案上的指尖一頓,強壓下衝動方才麵不改色的說:“叫她進來。”
元祿誒了聲,才轉頭喚了茗頌來。
屋內昏暗,隻半開了一扇窗,光線落在書案的筆墨上,看不清男人的臉。
分明是在付家府上,可付茗頌呼吸都忍不住放淺了些,大氣不敢喘一口,謹小慎微的踏進黑木門檻。
方才聽老太太囑咐,此人應當是很要緊的,不是尋常親戚家,馬虎不得。
因是在聞恕麵前,元祿的聲音都不自覺放輕了些:“五姑娘,過來坐吧,筆墨都放置好了。”
書案旁有張小圓桌,想必是特意給她安排的。
付茗頌聞言,抬腳過去坐下,隻是拿起狼毫時還是忍不住說了一句:“我才藝不精,許是幫不上什麼忙。”
男人低聲應了一句,起身緊了緊袖口,往前走了兩步到她身後,將僅有的那一點光都給擋住了。
元祿退到門邊,與安媽媽對視了一眼,仿若無事的移開目光。
“會畫畫像?”聞恕垂眸看她,方才夢中還在身下的人就在眼前,隻見他喉結微微滾動了一下。
付茗頌眉頭一緊,有些莫名其妙,便下意識抬了頭,那雙媚人的杏眸微抬,背著光卻也看不清眼前人的長相,隻覺得身形削瘦高大,有些壓人。
她猶豫了一下:“就,隻會粗略畫畫。”
“女子,膚白細眉,一雙杏眸,眼尾稍挑,鼻根秀挺,唇峰飽滿,梳低髻,頭上斜簪一支槐花步搖,試試看,能否畫出來。”他嗓音低沉道。
付茗頌仔細聽著,正猶豫著從哪處落筆,就聽他又說了句:“眼角有顆痣,紅的。”
她驀地抬頭,執筆的手忽然頓住。
細眉,杏眸,眼尾稍挑,唇峰飽滿,眼角紅痣…
付茗頌正怔愣時,頭頂傳來一聲低笑,等她回過神來,手中的狼毫已經被抽走,筆尖的墨在她手心劃了一道。
她蹭的一下起身,桌椅與地麵摩擦發出一陣難聽的響聲,引的安媽媽和元祿都下意識瞧過來。
隻是聞恕身形高大擋在她身前,從門外看過來,是看不見她的。似是仗著如此,男人竟直接握住她的手腕,全然不顧男女大防。
付茗頌嚇的呼吸一滯,瞪大眼睛,就見他眉間沉著地掰開她的手心,拿著帕子仔細擦去那點墨漬:“可知道我是誰?”
看她眸子裡那毫不掩飾的驚恐萬分,聞恕便知道,她是不記得了。
若是記得,從前的宋宋,定不會叫自己在付家過的這樣慘淡。
“彆怕,沒人看到。”他如是說。
付茗頌眸子瞪的更大了,這是什麼話!
她拚命要將手抽出來,可她那點力道怎麼跟聞恕比,急的眼睛都紅了,又怕出聲引來安媽媽,隻好用另一隻手捂住嘴。
她胳膊細的仿佛一折就斷,聞恕緊了緊握著的手腕,眉頭輕蹙:“沒點肉,付家不給你飯吃?”
說罷他便鬆了手,茗頌當即將兩隻手都背到身後,退了好幾步撞到架上,書架晃了晃,兩冊書落下來直砸在她腦袋上。
“……”
她緊緊抿著嘴角,眸子裡包著兩彎眼淚,若是眼前的人再說些羞辱人的話,她定是要哭出來的。
聞恕頓了一下,真是好出息,這樣便能將她弄哭了,從前怎麼不見她這般膽小?日日投懷送抱的不知道是誰。
他倒抽了口氣:“回去吧。”
本來也隻是想看看她,隻是再呆下去,怕是要嚇壞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