堆成山的垃圾堆臭氣熏天, 腐爛的動物屍體、發黴稠成一團的蔬菜水果、各種包裹著用過衛生紙的塑料袋……每一種垃圾都在散發著各自獨特的臭味。
水銀從前並沒有來過這種地方, 當她擺脫原生家庭, 開始安排自己的生活後, 就一直沒有在物質上虧待過自己,過得精致且舒適。但如今, 在這短短幾天時間,她已經能習慣這裡的臭味。
當有一個目標擺在麵前, 為了達成這個目標, 不管怎樣她都能堅持去做, 水銀向來如此。
女人來撿垃圾的時候, 她就跟在後麵, 自顧自地尋找自己需要的東西,女人也不管她撿什麼, 她大部分時間都是麻木的。
找了幾天, 水銀才終於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一卷沒用完的廚房食品保鮮膜。
除此之外, 她還找了些零零碎碎的小東西。雖然不一定用得上,但她都帶了回去藏好。
係統對她的限製確實是有用的, 她現在是個沒力氣, 走幾步就喘的小孩子, 隻能端得起一碗水的重量而已, 這個力氣哪怕給她一把刀,她都砍不死那個男人。作為更弱的一方, 她要是不能一下子讓那個男人失去反抗的能力,她就會被對方反過來製住。
所以, 她還需要等待一個萬無一失的機會。
男人依舊每日出門閒逛,也不知道他在外麵乾什麼,水銀隻知道他穿著最厚的衣服,拿著家裡所有的錢,偶爾會一嘴肉油酒氣地回來,和家裡女人小孩的瘦弱黑黃成為鮮明對比。
要是記得他會帶點剩飯剩菜回來,不記得就什麼都沒有,幾個孩子隻能喝一肚子水睡覺。男人並不太管這幾個孩子,自從上次試圖對大姐出手被女人攔住之後,他就沒有再動手,仿佛這事沒有發生過一樣。
隻是,水銀偶爾會看到這男人用一種非常惡心的眼神看她們這三個擠在角落裡的女兒。大姐對於這種眼神更加害怕,七歲的二姐則懵懂一些,她還不明白這種事。
水銀等待的機會在一個月後到來了。
這一天,男人早早回來,好像心情不錯,水銀聞到他身上有酒味。他照常壓著女人做完那種事後就躺下呼呼大睡,睡得很熟。
女人在他睡下後要出門撿垃圾,留下了大女兒在家照顧男嬰。她好像也忘記了之前大女兒差點被那男人強迫的事。
或者,她記得,隻是沒有辦法去處理,單單生存下去已經花光了她所有的力氣和腦子。有些事她沒看見,就可以當做不存在。
水銀這一回沒去,她躺在床上假裝身體不舒服,隻有二姐跟著女人一起出門了。
大姐對男人感到害怕,把男嬰放在三妹身邊,自己去了屋後燒水。
安靜的窩棚裡,水銀悄無聲息爬起來,她來到男人身邊,試探了幾下,發現他確實睡得很死,這才把藏在床底角落的東西拿出來。
她用釣魚線輕巧地繞住了男人的手,錯亂的線糾纏在床架和底下的凳子腿上。因為沒有力氣,所以打了一串的小結。她綁的不死,但繞的圈數很多,足以讓男人段時間內無法掙脫開雙手。
做完這個,她才拿來那卷保鮮膜。
她的動作細致又溫柔,仔細妥帖地將保鮮膜貼在男人的頭臉上。
裹了一層又一層,密不透風。
貼合性很強的薄膜隔絕所有空氣,男人甚至連眼睛都睜不開,在濃濃的困倦和窒息裡猛然醒來,開始劇烈掙紮。
水銀那雙還帶著汙垢的小手緊緊按在他的臉上,將男人包裹著保鮮膜的腦袋壓在懷裡。然後他的徒勞掙紮就像是一隻無力的小狗,在人懷裡攢動一陣後終於安靜下來。
哐當——
水銀扭頭,看到站在門口瞪大了眼睛的大姐。她的眼睛睜得那麼大,顯得那麼恐懼,僵立在原地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連熱水灑在她腳上,她都沒有任何反應,隻死死盯著水銀和她手下按著的頭。
水銀直起小小的身體,低頭審視一動不動的男人。
她沒有立刻解開那緊緊貼在男人腦袋上的好幾層薄膜,而是仔細觀察了他一陣,又摸了摸他的脖子,確認他真的已經死了,這才鬆手。
釣魚線纏繞太多圈了,她解不開,拿了剛才準備好以防萬一的小刀割斷繩子,收起了釣魚線。最後,她才把那些保鮮膜拆開,胡亂揉成一團,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坐回床上自己睡覺的位置。
女人帶著了無生氣的麻木疲倦回來,坐在那發呆的大姐就像驚弓之鳥一樣跳起來,抖著手把男人的死告訴了母親。
她說話的時候看了水銀好幾眼,結結巴巴地說出:“我不知道……不知道他怎麼死的,我、我進來的時候,他就、就這樣了……”
女人猛然爆發出一聲哭叫,那是絕望的哭叫。她並不為男人的死而高興,隻惶恐於自己沒有了依靠。
水銀早就料到她會是這個反應。在她看來這男人一直對這幾個人不好,是壓迫她們的罪魁禍首,但在這女人看來,男人就是她唯一的依靠,她根本不知道一個女人可以獨自活著,她沒有這樣的意識,也不會去主動走出這個怪圈。在她狹窄的世界裡,眼前的一切,就是天崩地裂。
不過水銀也知道,當她走過這一段,學會了自己活下去,人生又會截然不同。她不敢想也想不到的改變,她給她了,以後就看她自己要怎麼做。
但不論如何,不會比現在更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