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的夜晚,女人帶著十幾歲的大女兒和最小的男嬰悄悄走了,留下七歲的二女兒和五歲的三女兒。
二姐是真的睡著了,但水銀並沒有,她在不安全的地方特彆容易驚醒,所以當身邊的大姐爬起來她就醒過來了。她聽著身後的動靜,假裝沒有醒。
早上二姐醒過來,她奇怪於自己的母親和姐姐怎麼不在,但並沒有多想,跑到桌邊喝水,見到妹妹坐在那看自己,端著水湊過去給她喝。
水銀就著這個小女孩的手喝了兩口。
然後她說:“媽媽和姐姐帶著弟弟走了。”
二姐好一陣才反應過來自己和妹妹是被拋棄了,她忽然哭起來,跑到門外,四處張望,一邊哭一邊喊姐姐和媽媽。
女人帶走大姐,是因為大姐已經十幾歲,可以幫忙乾活,帶走男嬰是因為男孩是她以後的依靠,不帶走兩個年紀比較小的女兒,是因為她養不活。為了另外一個更有價值的孩子,當母親的也會拋下其他“沒用”的孩子。
默默離開,或許就是她對她們最後的愛意。
二姐哭累了,她回來坐在妹妹身邊,不知道該怎麼辦。
水銀也在思考接下去的生活,這個世界可能她要待上好些年,對於在哪個世界她不在乎,可是這個身體她不喜歡。如果她想離開這個世界,按照之前離開那些世界的經驗,必須要有至少兩個主要角色死亡,劇情基本上不可能再回去。
說到這裡,水銀現在越來越不明白係統到底是想做什麼。它的所作所為,並不像是它最開始說的那樣,是個單純的矯正係統。
在水銀看來,它的作用在第一個世界之後有所轉變,更像是監測和懲罰,其中監測的意味更重。
如果她想試探更多東西,大可以自殺,但這沒有意義,離開這個世界,也會有下一個世界,而且她並不想隻靠自殺來逃避這一切。隻要還可以活下去,她就要找出一條生路,自殺大概是最無用的反抗手段。
做了一次,她不想再做第二次。
況且——
水銀看一眼緊緊抓住自己的小女孩。這個二姐就好像溺水的人抓著浮木一樣抓著她,如果她死了,這個小女孩一個人在這裡,恐怕會餓死。
“起來。”
水銀推了推二姐,然後往外走,她去窩棚後麵燒水,燒了很大一鍋水,讓二姐幫忙,兩人一起一趟趟把水搬到窩棚裡,互相洗了頭和臉。用的是水銀在垃圾場找到的過期洗發露。
二姐是個小女孩,她揉了滿頭泡沫,又嘻嘻哈哈笑起來,暫時忘記了被拋棄的事。
勉強收拾出了個樣子,水銀也沒再看這個窩棚,牽著二姐往外走。
“我們去哪啊,是不是去找媽媽和姐姐?”二姐問她。
“不是,我們去找警察。”水銀簡單地回答。
雖然這一次她得到的身體是最慘的,但這個世界比之前要好很多。雖然這個國家成立並不算久,但它無疑是發展最快的,可能還有很多不足的地方,但這是無數人為之努力的結果,是幾千年來,人們生活最幸福和平的時代,普通的孩子被父母拋棄後,仍然有社會公益機構能給她們一個活下去的機會。
雖然可能過不了多好的生活,但有能活下去的機會就是好的。
“警察?”二姐不清楚這個名詞代表什麼意思,她看著前麵的路口,腳步越來越慢。她才七歲,生來就在這個地方,從來沒有走出去過,對她來說世界就是窩棚和附近的垃圾場,外麵的一切都令她害怕。
可水銀一直往前走,她隻能跟著她一起走。
她們像兩個小乞丐,走在街道上看著兩旁高樓和穿著漂亮的行人。水銀估摸著,這個世界的時間線差不多相當於零八零九年的時候。
街上很多店鋪都是水銀所熟悉的,賣鹵味鴨脖的,賣珍珠奶茶的,推著小推車賣餅和燒烤的,街道兩旁的服裝店櫥窗明亮又高級,街上各色車輛特彆多,到了路口就堵得厲害。
二姐早被這截然不同的世界嚇住了,瞪著小動物一樣的圓眼睛,揪著妹妹的衣服,緊緊貼著她走,不停哇哇地驚歎。
“那是什麼?”
“那是能吃的嗎?那個好香啊。”
“三妹,你餓不餓?我餓了。”
“我們要過去那邊?有好多車,我害怕。”
水銀看著前麵的綠燈,帶著她過馬路,心裡想,怎麼又是這麼吵的孩子。
她淡定地牽著一會兒害怕一會兒興奮的小女孩進了警察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