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掌櫃不缺錢,他是開錢莊的,錢對他從不是難事。
可是他這麼主動地給祁家幫忙,總不能是突然善心發作。
要是現在祁昀真的開了這個口,借了這個錢,隻怕人情債欠下以後,不管未來的錢能不能還上,這人情算是還不回去了。
就在這時,祁昀瞧見有人進了酒鋪。
祁三郎府考之後,便是和楚承允一起回來的。
其實楚承允說和他同路隻是個托詞,端王爺現在本就是閒的厲害,也沒事兒做,好不容易交到了個賢弟自然是要跟他多走走看看,尤其是祁明在很多政見上都和楚承允不謀而合,兩個人有的是話說。
去的時候說了一路,回來的時候又是說了一路,光是有關農商改製就是一番高談闊論,好不歡暢。
聊的興起,祁明就建議去酒鋪裡坐坐。
他還小,不能飲酒,楚承允也很少喝,因著孟氏身子虛,聞不得酒味,楚承允也就極少喝酒。
兩人去坐坐隻因著他們說的是政事,百姓論政是忌諱的,祁家酒鋪是祁家自己的產業,總是能隱秘些。
誰知道剛一進門,就瞧見了正在和宋管事談事情的祁昀。
原本楚承允瞧見有人,就想要離開。
誰知道自己腰上係著的金絲扇袋突然掉了下來,裡麵裝著的正是之前葉嬌給了他的那次機會抽到的,端王掛著,便是日日警醒自己不要忽略運道。
瞧著它掉了,楚承允便去撿拾。
可就在楚承允彎腰去撿的時候,祁昀已經站起身朝著門口走來,楚承允見人家來了,自己總不能轉身便走,未免失禮,便站在了那裡。
祁昀之前聽葉嬌說起過他們的事情,現在瞧見了葉平戎就知道麵前這位是三公子,他細細打量,就看得出楚承允的穿著不俗。
之前因著在夜裡,祁昀又滿心都是葉嬌,便不曾仔細看楚承允。
現在看來,這位三公子雖然看起來隻是一襲長衫沒什麼特彆的,但是這個料子就不便宜,而且還有暗紋刺繡,這都不是尋常繡娘的手藝。
此人,果然該是個姓楚的。
國姓。
心裡的想法被更加堅定,祁昀站起身來,先對著祁明道:“你不快快回家,到這裡做甚?”
祁明在家裡最怕的便是祁昀,剛剛還是個活潑模樣,現在看到祁昀立刻噤聲,乖乖的站直回答道:“我和義兄同路,想著找地方歇一歇。”
祁昀這才看向了另外兩人,起身,拱手道:“三公子,在下祁昀。”而後他又看向了葉平戎,“大哥。”
葉平戎點點頭,知道他這是跟著葉嬌喊自己一聲大哥的,便回了個禮。
而楚承允一看到祁昀,就有些感慨。
其實祁明不止一次和楚承允提起自己家裡的兩個哥哥,尤其是祁昀,被祁明吹的天上有地上無。
這世上的天才很多,可是往往天才都命運多舛,祁昀在楚承允的眼裡天然的帶了些悲情顏色。
天生體弱,多病之身,偏偏有個七竅玲瓏的心思,博聞強記,無所不通,卻總是在生死邊緣徘徊。
這般的人物放在哪朝哪代都會令人唏噓。
而現在,楚承允瞧著麵前這位芝蘭玉樹一般的男人,越發感慨,臉上則是笑著道:“想必這位就是祁家二郎,三郎常提起你。”
祁昀對著楚承允點點頭,淺淡神情一如既往,好像並沒有因為心裡對他身份的猜測而對楚承允高看多少,聲音平靜:“我家三郎承蒙三公子關照,在下感激不儘。”說著,他對著宋管事道,“送些茶來。”
既然祁昀這麼說了,楚承允和祁明就坐到了另一張桌子旁,準備再聊一聊。
葉平戎則是站到了門口,麵容沉靜。
可是不等楚承允和祁明開口,便聽到另一桌上,祁昀的聲音淡淡響起:“商隊之事,隻歎時運不濟,我空有一腔熱心,卻做不成事。”
原本宋管事想著,來了陌生人,那就把這件事歇一歇,停一停,不急著說。
可瞧著祁昀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宋管事也就重新坐回去,道:“二少爺也不用太過憂心,總是能有解決辦法的。”
祁昀卻不提銀錢之事,隻是聲音沉靜的開口:“我本想著,開商隊,能帶著我朝的書法字畫出去教育蠻夷,還可以溝通商路,我還請了繪畫師傅,想要勾畫出沿途地形,若是朝廷需要,我也願意無償提供分文不取,實在是一舉多得,偏偏……”
說到這裡,祁昀突然打住了,輕輕一歎,隻是短短的一聲,卻能聽出裡麵的無奈。
反倒是宋管事一臉懵。
什麼時候說字畫的事兒了?不是賣酒麼?
什麼時候說畫圖的事兒了?他們沒請師傅啊?
怎麼,二少爺說的話,我聽不懂呢。
可是就在宋管事不知道怎麼應對的時候,楚承允已經站了起來。
祁昀說的話他都聽在耳朵裡,而楚承允想的顯然要比宋管事多得多。
如今,商隊不少,可是大多是百姓爭利的工具,不曾有什麼其他用處。
相反,很多商隊都是偷偷的來偷偷的去,從不繳納賦稅,反倒成了朝廷的心病。
可是現在楚承允聽著祁昀的話,突然多了些彆的想法。
要是真的可以這般行事,對朝廷有諸多利好,又能傳揚文化,又能福利百姓,還能為了兵戈之爭提前預備著,豈不是大善之事?
這個念頭一出,楚承允就對著祁昀道:“二郎,不知可否和我說說商隊之事?”
祁昀扭頭看了看他,似乎有些猶豫。
可最終他還是站起身來,走到了楚承允對麵的椅子上坐下。
祁昀的儀態從來都是極好的,一舉一動都帶著君子之氣,可是在祁明瞧著,今天的二哥好像比平時更加……優雅了些?
不等他想明白,就聽祁昀說起了商隊之事。
原本祁昀就對商隊進行過一番籌謀,各種準備也是周全的,再加上祁昀從小多病,在家裡除了看書也沒什麼旁的娛樂,書看得多了,引經據典的說起話來越發順楚承允這個書癡的耳。
聽祁昀說完,楚承允不自覺的撫掌而笑:“好,二郎這想法好極。”
但祁昀回給他的,卻是一個笑。
但這笑是苦笑,帶著無奈:“隻是,要花銷的銀錢不知凡幾。”
此話一出,楚承允就道:“要錢,我有。”
楚承允不差錢,作為皇族,他有的錢遠不止手上的這些。
自從封了王,有了自己的封地,這銀錢就像是流水似的,楚承允最不缺的就是這個了。
但是這主意是人家的,不是自己的,楚承允猶豫了一下,他總不能用自己的錢搶人家祁二郎的主意?
他一個堂堂王爺,怎麼能和百姓爭利呢。
祁昀瞧了瞧他,淡淡道:“這本就是我的一個想法罷了,公子猶豫也正常,畢竟,我不過是個多病之人,想的也有些過於天真,總會有所疏漏。”
祁明:……
作為被祁昀從小收拾著長起來的祁明,多多少少能猜出自家哥哥想乾什麼。
這分明就是用了話來誆住了三公子!
自己這個義兄的為人,祁明再清楚不過,格外直率,又極其熱忱,最聽不得的就是人家的苦楚。
而祁明之前在楚承允麵前說了很多祁昀的好話,大多是實話,可是那其中並不包括自家二哥誆人是一把好手……
隻是祁明有些拿捏不定,三公子是他的義兄不假,但是祁昀可是親哥,孰輕孰重一目了然。
但是眼瞅著自己剛認的義兄要被祁昀給繞進去了,祁明還是有些猶豫。
就在他遲疑的時候,楚承允已經開口:“先生誤會我的意思了,這是好計,就該實行。”
楚承允先入為主覺得祁昀是個最優雅聰慧的人,之前聽祁明說起來的時候,或許還有些難以置信,畢竟任誰都沒有辦法想到一個總是病著的男人能多有本事,但是真的見到了,特彆是剛剛祁昀的一番做派,分外入眼,誰瞧著都會覺得這人值得信任,還是萬分誠懇的那種奇男子。
對著祁昀這張臉,任誰都想不到他還有旁的想法。
再加上祁昀說的每個字都戳到了他的心坎上,偏偏楚承允又不在乎銀錢,自然是一拍即合。
而楚承允對自己的稱呼一變,祁昀便知道事成過半。
而祁昀看向楚承允的時候,已經有了安撫之意:“唉,計是好計,可終究祁某囊中羞澀,撐不起這番想法,著實是天不從人願,也隻能徒呼奈何。公子且聽聽便罷了,不必放在心上。”
果然,此話一出,楚承允就答應下來:“既然先生有如此抱負,我自然是要助你的,我們再行商議一番,若是真的可行,這錢,我出了,若是得了利,五五……”
祁昀輕歎一聲,不輕不重的,配上那張略顯蒼白的臉瞧著有些蕭索。
楚承允嘴邊的話一轉:“三七分也就是了,我三,你七。”
心裡想著,他是皇族,與民爭利本就不該,如今能三七分依然是怕泄露身份的無奈之舉。
祁昀則是露出了個驚訝的神情,而後,漸漸的變成了個笑容。
他起身,恭恭敬敬的對著楚承允一拱手:“三公子這般為國為民,又不與民爭利的人,真是世間難得,實是朝廷之福。”
楚承允本就不在乎這些錢,而且無論他心裡多想要當個閒散王爺,終究這個朝廷姓楚,就是他家的,能為了自己家做點事情,楚承允自然高興。
聞言,楚承允也站起來,扶住了祁昀:“二郎才是大才,身處商道之中,卻沒有商人的奸詐習氣,反倒這般為國著想,你這樣的商人才是朝廷之福。”
“客氣客氣。”
“豈敢豈敢。”
祁明左看看,右看看,隻覺得自己的嘴角都要止不住的抽搐起來。
自家二哥這空手套白狼的本事,到底是怎麼練出來的?怎麼都是一個娘生一個爹養的,這本事卻半點沒遺傳給我呢?
作者有話要說: 扇子:搶個C位就跑
楚承允:錢,給你,拿走!
祁明:義兄你清醒一點!
祁昀:淡淡一笑.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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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送上~肥肥的,寫多少更多少的花花覺得身體被掏空【躺平】
誇誇我唄~
ps,文中有關人參的介紹選自《本草綱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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