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世上, 能讓葉嬌放在心裡的人並不多。
葉平戎顯然是其中一個。
上次華寧跟著葉平戎回來時,兩個人關係未定,華寧追的緊, 葉平戎卻退得快,似乎不樂意沾染皇家親事。
可是小人參本就是個心明眼亮的, 從一開始瞧見葉平戎沒有拒絕華寧拉他手便知道自家哥哥心裡早就樂意了, 那時候葉嬌就認準了華寧是自己的嫂子。
如今兩人終於要成親,葉嬌自然也是高興的。
她不由得笑著看向了祁昀道:“到時候我定是要去的,去看大哥和嫂嫂,”而後葉嬌的聲音頓了頓,“隻是相公, 京城遠不遠?”
或許對旁人來說, 進京是個容易事兒, 沒什麼大不了的, 甚至許多人格外熱衷往京城裡頭看看。
像是葉嬌這樣有親眷在京中做官的, 著實是許多人求之不得的好事。
但是小人參不同,她說是之前活了千年時光,但是實際上生活的地方就是那片山林, 偶爾挪動挪動也是為了避免被人或者妖精挖走吃掉,其他時候, 小人參都乖巧的呆在土裡, 很少挪地方。
現在當了人, 活動範圍最遠的就是去山上或者是去城裡。
現在猛地說以後要進京, 想也知道是出遠門, 每次葉平戎從京城一來一回都要好些日子,現在輪到葉嬌了,她的心裡難免有些忐忑。
祁昀其實也沒去過京城,他走的地方也不比葉嬌遠多少。
可是祁二郎卻有心思安撫自家娘子:“不礙事的,京城雖遠,可這一路上都走官道,還會帶上隨侍護衛,不會有事。”
葉嬌看了看他:“那孩子們呢,也跟去?”
祁昀這次沒有立刻答應,而是細細的算了算時候,才道:“旭寶是要帶上的,他現在記事快,為人處事都要好好學習,打好根基,帶在身邊才好,”而後祁昀看向了小床裡睡成一團的兩個小家夥,“他們那時候話都不會說呢,左右我們過去了也不一定就不回來,他們留在娘身邊養著就是了。”
祁昀沒有把話說滿,尋常葉嬌不會細問,但是事關自家孩子,葉嬌自然要問問清楚:“莫非還要在那裡長住?”
若是葉嬌不問,想來祁昀也不會說的太詳細,可是葉嬌問起來了,祁昀便細細解釋道:“京城裡頭的鋪子經營的不錯,這次去正好細細的盤算一下,若是能做大些,隻怕我們要多住些日子。”
小人參從不問祁昀生意上的事情,左右這個人總在自己身邊,旁的事情也用不著她擔心。
不過聽到有可能要去很久,葉嬌下意識的摸了摸小床裡頭的如意。
小如意雖然還睡著,卻張開嘴巴,直接把葉嬌的手指給咬住了。
沒有長牙齒的小嘴巴嘬了嘬,見沒什麼東西,就鬆開了葉嬌,自顧自的歪著小腦袋接著睡。
葉嬌順手把小東西的口水蹭到了一旁的布巾上,眼睛瞧著祁昀道:“時間久了可怎麼辦?”
祁昀便道:“若是那邊的事情安穩了,我們會來接或者闔家一起上京也是可以的。”
這些話,讓一旁聽著的小素微微瞪大眼睛。
對小人參來說,她並不覺得有什麼稀奇的,可是小素從小受過窮,吃過苦,也沒少聽外麵的人說起京城的繁華美好,自是明白闔家上京是什麼概念。
要在京城有宅院,有營生,還要安穩地過活,方方麵麵都不容易。
在小素心裡頭,京城那都是金銀堆成的院子,玉石砌成的房子。
可祁昀說的雲淡風輕,似乎沒什麼緊要的,葉嬌也就點頭答應下來。
但是祁昀和葉嬌說的簡單,是不想她擔心,實際上需要考量的事情有不少。
帶誰去,怎麼去,去了住哪裡,這都要細細盤算。
尋常也有商賈人家上京的,一般是會住在店鋪後麵的院子裡。
可是祁昀並不僅僅是要自己去,而是要帶上妻兒同去,而且在祁昀心裡,自家娘子以前過的日子太苦了,她總不樂意讓也叫受委屈。
能置辦宅院就要找個宅院,若是可以直接買個宅子就是最好的了。
不過祁昀本意並沒有想要勞煩未來的駙馬爺,但葉平戎自有法子探聽到這些。
在京城裡麵的祁家酒鋪掌櫃開始打聽宅邸的時候,葉平戎就意識到自家妹妹妹夫要上京買房子了。
這件事情他和華寧長公主一說,華寧就立刻看向他道:“好啊,嬌娘能來是最好的了,我也能有個玩伴。”
倒不是華寧缺人陪著玩兒,正相反,現在多的是人想要巴結她。
有個當大將軍的舅父,還是楚承允最寵愛的妹妹,華寧甚至分到了距離京城極近的封地,足以見得如今聖上的眷顧,京城裡麵的那些勳爵世家自然是想要和她拉好關係。
隻不過上趕著的不是買賣,為人處事也是一樣。
被人忽視固然難受,可奉承的話聽得多了也會厭煩。
華寧現在除了進宮尋孟皇後說話外,便是和葉平戎一處,旁的人她是懶得見的。
可是葉嬌不同,不僅僅是因為她是葉平戎的親妹,也因為那是個單純如水的女子,不會因為自己的位高權重而格外小心,這樣相處起來總是舒心的。
華寧也直接攔過了給葉嬌找房子的活兒:“京城裡麵彆的不多,就是宅子多,祁家不是官宦人家,那些便宜的罰沒產業是輪不到了,可是找一個位置合適的宅子也是容易的。隻是你彆和皇兄提起來才好,他最近煩著呢,若是沒有什麼大喜事兒就不要去找他了。”
葉平戎不由得問道:“聖上煩什麼?”葉大郎不由地回憶了一下,隻覺得最近風調雨順,國泰民安,除了之前的那場大雨外,可謂是難得的好光景了,該高興才對。
華寧則是捏了塊桂花糕吃,聲音模模糊糊的:“不就是那些大臣逼著他納美人充盈後宮麼,天天有人進言,上次我看到黃兄的時候,他連個笑模樣都沒有。”
說起此事,葉平戎也搖了搖頭。
武將與文官不同,朝堂上若是沒有軍機要事,武將是很少說話的。
哪怕葉平戎如今已經是官升四品,是眾人皆知的新皇近臣,但在上朝的時候,葉平戎也隻是戳在那裡當個擺設,要不神遊天外,要不低頭看鞋,反正是會走神兒的。
可饒是葉平戎這種不帶腦子去的,也能聽得出那些大臣的逼迫。
他們似乎對於皇帝後宮隻獨寵一人格外不滿,並且以皇後無子為由,輪番上奏,弄的楚承允煩不勝煩。
葉平戎一直沒發表過看法,也不想多問,他隻需要在楚承允示意他的時候站出來幫皇帝懟人就行了。
不過如今華寧提起來,葉平戎便多問了句:“後宮之事該算是皇帝家事,他們為什麼那麼熱衷?”
華寧吃完桂花糕,正端著茶盞輕抿著解去口中甜膩,聞言,便道:“他們無非就是想把自己族中的女兒送入後宮,並且寄希望於當個國丈,甚至當未來皇帝的母族,借此一步登天罷了。”
說話時,華寧又捏了塊桂花糕。
這京城中臨仙閣的手藝當真一絕,等嬌娘來了她定然要天天約著同去吃飯。
可心裡,卻對那些世家大族有些厭煩。
他們最是喜歡踩低捧高的,錦上添花就趨之若鶩,雪中送炭就落井下石,華寧以前是見識過的,當初她母妃的娘家郭氏一族落難的時候,可沒見誰幫忙,隻能讓華寧孤注一擲跑去找楚承允,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三哥身上,借此求生。
如今楚承允得勢了,他們有想要上趕著追捧,見皇兄脾氣好就蹬鼻子上臉的想拿捏。
做他們的大頭夢!
華寧是知道孟皇後的手段的,而且孟皇後背後是孟氏撐腰,底氣足的很,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而且華寧可不覺得先皇後和她那兩個兒子真的是暴斃的,楚承允做不出來的事情,孟皇後都能做出來,誰礙了她的路,她就能拔掉誰。
如今,隻不過是有人找不自在罷了。
不過這些話,華寧也就在心裡想想,萬萬不敢說出來的。
她看了看葉平戎,略略壓低了聲音:“隻是他們不明白我那皇兄,縱使之前皇兄也有姬妾,但是在皇兄落魄時,樂意和他一起離開京城逃命的可就隻有皇後娘娘一人,從那時候開始就注定了皇後永遠是皇後,就算沒孩子,皇兄寧可過繼也被指望他能變心。”
葉平戎點點頭,換了彆人,他定然不信,可是自家皇上自己了解。
他之前是端王府護衛,一直跟著楚承允的,當然知道楚承允和孟氏的情誼。
楚承允重情義,是個和善仁厚之人,哪怕當初先皇後與幾個兄弟那般迫害,他想到的也隻有跑,而不是以殺止殺。
若非最後發覺人家不給自己活路了,隻怕楚承允真的能帶著孟氏流浪到海角天涯。
這是共過苦的,且楚承允並非那等偽善之人,也不好色,隻怕做不出讓孟皇後傷心的事來。
華寧則是瞧了瞧葉平戎,輕聲道:“我同我哥哥一樣,他許了真心就不會辜負,我也一樣的。”
葉平戎耳朵猛的紅起來,一時間就沒意識到這話似乎說反了。
他能想到的隻有強硬的轉換話題:“其實嬌娘和妹夫進京來不一定非要花錢找宅院,和我們住在一起也是可以的。”
華寧聽了,不由得笑起來。
她是公主,最尊貴不過,卻很樂意和葉嬌一起過,旁的貴女都厭煩與夫家家人相處,華寧卻盼著葉嬌趕緊來熱鬨熱鬨。
但是有些事情不是自己樂意就行的,且不說妹妹住進兄嫂家會不會讓外人說閒話,隻說祁昀那個人,華寧聽孟皇後說起很多次,知道祁昀瞧著體虛氣弱,其實心裡卻最是冷清倨傲的。
而且疼葉嬌疼到了骨子裡,捧著怕摔了,含著怕化了,簡直是不知道該怎麼對她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