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稷歇下捉弄之心,替趙枝枝掖好被角。
等趙枝枝再次睜開眼時,屋裡已空無一人。
她從被裡伸出手,捧住被男人撫過的臉,一時呆愣,久久未曾回過神。
自這夜起,趙枝枝整宿整宿睡不著。
她一沾榻,就想到那日太子夜探南藤樓,坐在她的榻邊,掐她的臉。
她為自己沒有趁勢將太子拽上榻而後悔莫及,更為自己被太子掐了臉蛋的事憂心忡忡。
太子來看她,就隻是為了掐她臉嗎?
為何是掐臉?
太子是有什麼癖好嗎?
他親親她也好啊。
不知不覺中,趙枝枝已經將掐臉的含義延伸至掐全身,她想象自己在床上被掐得體無完膚的樣子,每想一次,心中的恐懼就增一分,連美食都不能消愁。
姬稷得到消息時,已是半個月之後了。
家令來報,說趙姬夜不能寐,人憔悴了一圈。
“為何不早些來報?”
家令噗通跪下去:“殿下明察,臣是男子,哪能日日出入南藤樓,是以未能及時察覺趙姬的異樣,並非有意懈怠。況且殿下這些日子事務繁忙,每日天未亮就出去夜深時才歸來,即便臣想回稟,也找不到機會啊。”
姬稷揮揮手讓他出去,召了昭明:“尋兩個細心的宮使,年歲大些,會照顧人的那種,過幾日給趙姬送去。”
昭明:“找來的人,要在家令那邊登冊嗎?”
“不必。”姬稷吩咐,“她們直接向你報稟即可。”
昭明應下:“喏。”
姬稷丟開雙生子的功課:“這寫的都是些什麼鬼東西,邏輯不通,錯字連篇,讓他們重新寫一篇交上來。”
昭明看出姬稷心中煩悶,猶豫許久,終是開口:“殿下要去看看趙姬嗎?”
姬稷瞥他一眼,語氣虛浮:“孤今日還有許多事要做。”
“深夜探訪,趙姬難免生畏,不如現在就去。”昭明熟稔地替姬稷找理由,道:“現在時辰尚早,寅時出發去見三位大家也來得及,殿下近來辛勞,讓趙姬陪殿下說說話解悶,殿下也能鬆鬆氣。”
不等他話說完,姬稷已經朝裡邁去:“那就不等到夜晚了。”
去南藤樓的路上,姬稷不自覺焦慮起來。
他隱約猜到趙姬夜不能寐的原因或許跟他上次夜訪有關。
是他一時疏忽,忘了她害怕陌生男人。他突然出現她榻邊,她大概是嚇到了。
真是個麻煩的小東西。
前幾日不是還主動來了建章宮想要自薦枕席嗎,他好心去探她,她反倒害怕。
早知養女人這麼麻煩,他就……
姬稷整好衣袖上的褶皺,長長歎口氣。
罷,其實也不算太麻煩,趙姬也就是膽子小而已。
既然決定將她養在身邊,那就得將她養好,雖然他沒養過女人,但凡事都有第一次,慢慢摸索就行。
路上已經清理過,沒人能夠撞見雲澤台主人探望自己的姬妾竟需做女子打扮。
姬稷從軺車下來,半邊扇子遮麵,悄悄進了南藤樓。
南藤樓見過姬稷的人全都被調走了,樓裡就隻剩阿元和金子,在庭院蹲著玩螞蟻。
姬稷直接上樓進了趙枝枝的寢屋。
少女趴在榻上,手裡一根刀筆,正一筆一劃地往空白的竹簡上刻字。
刻字的姿勢很笨拙,字也很醜,雙生子刻的字都比她好。
竹簡上反反複複就是那麼幾個字,是他以前教她的那些。
姬稷立在她身後看了會,沒有出聲打斷。
直至她將竹簡都刻滿,她自己滿足地收起來,回頭看他,大吃一驚。
“我以為是哪個寺人進了屋,原來是你。”趙枝枝從榻上爬起,高興地朝姬稷撲去:“啾啾,怎麼你來了也不叫我,早知是你,我就不刻字了。”
姬稷將她從懷中扶正,仔細端詳她的臉。
少女眼下兩道黑圈,雪色肌膚透出虛弱的慘白,怏怏倚著他的胳膊站好,見他看自己,巴掌大的小臉蹭過去,貼著他的衣袍,雙手摟住他。
她依戀地靠著他:“啾啾,如今你住在哪?聽說你們殷國貴族之女都被留了下來,沒有充作宮人,你現在住的地方可好?我求過家令大人,請他讓你和我住一起,可是家令大人不敢做主,他說得太子殿下做主。”
姬稷輕柔撫摸她的烏發:“我的住處很好,你無需替我擔憂。”
少女露出笑容:“那就好。”
姬稷低下眉眼:“我聽人說,你夜不能寐?”
少女兩腮微鼓:“誰傳的話,我才沒有。”
姬稷指了指她眼下的黑圈:“那這是什麼?”
少女無奈,話像含在嘴裡緩緩吐出來:“好啦,告訴你便是,我確實睡不著。”
“為何?”
“因為我一閉上眼,就想到太子殿下。”
姬稷麵上薄紅。
原來是他誤會了,她不是害怕他,而是夜夜惦記他,想他想得睡不著。
這可如何是好。
他該如何寬慰思春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