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新春,萬物複蘇,而太子的清竹殿內卻有一整個園子都是光禿禿的樹枝。
那是臘梅,風骨傲然,隻在寒冬盛開。
園子的儘頭,有一方籬笆小院,簡單精致,為這深宮添了股人間的煙火氣兒。
這便是皇宮上下皆知的地方,東宮的禁地,梅苑。
之所以稱為禁地,是因太子明令禁止,不許外人踏入。
宋嶠是太子心腹,掌理東宮,臧山是太子貼身侍衛,形影不離,這‘外人’二字,自然不包括他們。
初春夜風微涼,臧山快步穿梭在林間,將太子往懷裡攏了攏,即便知道懷裡的人內力高深,不會畏寒,但還是下意識的想替他擋下寒風。
因為他的主子太瘦了。
瘦的讓人心疼。
宋嶠先一步到了梅苑,臧山到時,他已收拾好床榻,燒好了茶水。
“看來兩年不見,我與宋總管默契不減。”
臧山生的俊郎,輪廓分明,冷如冰霜時,讓人不寒而栗,而笑起來時卻有兩個小酒窩,看著像極了鄰家少年郎,單純無害。
宋總管瞧他一眼,輕笑:“兩年不見,臧侍衛變臉的功夫依舊。”
臧山挑眉,沒再接話,小心翼翼的將太子放在床榻,蓋好軟被。
賀北城已然睡熟。
太子雙眼的漠然褪去,看著柔和而又羸弱。
臧山看著看著,眼眶便發了紅。
“殿下這心病,不知還要多久。”
聽出臧山語氣裡的哽咽,宋嶠倒水的手微微一頓。
心病。
是啊,殿下這心病不知何時才能愈。
很多事不會因為他們刻意忽視,而消失無蹤。
伺候完太子洗漱,又喂了些熱水,宋嶠與臧山才默默的退出了房間。
二人並肩立於枯樹之中,默契的仰望著天上那一輪彎月,誰也沒出聲。
不知過了多久,宋嶠才歎了口氣:“十年了,殿下還沒放棄。”
臧山垂眸,掃了眼月色下滿園的枯枝,眼裡劃過一絲心疼:“或許,舊事了解之後,殿下方能放過自己。”
宋嶠不置可否。
會嗎,或許會吧。
他希望會的。
“那一年,也是春天。”
本該充滿朝氣的季節,卻染了鋪天蓋地的血色,整個京城,都帶著濃濃的血腥味。
臧山握緊雙拳偏過臉,似乎不願去回憶那場殘忍的悲劇。
“蘇側妃當真是殿下親自帶回來的。”
宋嶠的目光終於從彎月上挪開,低著頭輕輕嗯了聲。
他原以為,梨苑的主子會是一個特例,卻無意中聽見了那場交易。
臧山皺眉:“那傳聞?”
宋嶠歎了口氣:“自然是假。”
意料中的答案,臧山卻並沒有半分喜色:“我以為,殿下真的動了心。”
雖然他確實沒有信過,但還是抱著一絲僥幸,他希望有人能將殿下拉出深淵。
可是,誰能呢。
“世上有誰,能及唐大小姐。”
唐大小姐。
他們有多久沒有聽過這幾個字了。
有十年了,這個姓早已是禁忌。
臧山脫口而出的一句唐大小姐,讓兩人再次默契的安靜了下來。
唐大小姐,唐嬌嬌。
想起那位嬌女,臧山唇角勾起一抹笑意,他覺得,那大概是天上人間,最好看的姑娘。
唐家乃百年世家,底蘊深厚,家學淵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