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貴人何意。”
賀北妱皺了皺眉,懶得跟他打太極,輕飄飄的喚了聲:“臧大人。”
臧山會意,從腰間掏出一塊令牌,冷聲道:“看的可清楚?”
屋內無燈,但今夜月色極好,東宮侍衛幾個字清晰入眼。
周望心下大駭,猛地望向臧山。
東宮侍衛裡,被喚作臧大人的隻有一個。
太子殿下的貼身侍衛臧山!
周望雙腿發軟,勉強支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
東宮插手了!
那就代表此事已經上達聖聽。
周望僵硬的看向屏風後的人,能使喚太子殿下貼身侍衛的姑娘,這世上可沒幾個。
且還是這般年紀,某個答案呼之欲出。
不是太子妃殿下,就是那位殿下。
周望的腿更軟了。
“可是也要瞧瞧本宮的令牌?”
‘本宮’二字一出,周望砰的跪倒在地。
正欲行禮卻又頓住,這兩位殿下都可以本宮自稱,不知眼前的是哪一位。
臧山的刀隨著周望的動作往下,穩穩貼在他的脖子上,聲音比刀鋒還冷。
“這是三公主殿下。”
周望聞言心中叫苦不迭,但卻飛快的匍匐在地:“微臣拜見三公主殿下。”
這位殿下蠻橫肅殺的名聲幾乎傳遍了整個南慶,比起那位江湖出身的太子妃殿下,這位顯然更讓人生懼。
且還有東宮臧大人隨行,白玉縣的事無論如何恐怕都壓不住了。
除非……
“周大人是在想怎麼弄死本宮?”
話音落,脖子間的刀又近了幾分,一陣刺痛傳來,已隱約可聞血腥味。
周望額頭冷汗直冒,連連磕頭:“微臣不敢。”
這位心思竟如此敏銳,他的想法還未成形便已被點透。
傳言中霸道專橫的三公主,怕是言不符實。
“你可以試試,是本宮死的快,還是臧山的刀更快?”
賀北妱淡淡哼了聲,語氣帶著幾分嘲諷。
“三公主明鑒,微臣絕無此意!”
周望又重重磕了一個響頭。
“有沒有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沒有本事弄死本宮,你背後的人也沒有這個能耐。”
賀北妱顯然沒信他的話。
“周大人若識趣,本宮可以為你指一條明路,若非要赴死,本宮就隻好現在送你上路。”
話說到了這個份上,周望若還聽不出個所以然來,就不配這麼多年的官場斡旋。
“三公主殿下有何旨意,微臣定當遵從。”
賀北妱這才滿意的嗯了聲,繼續剛才的話題。
“白玉縣的信是劉師爺寫的,讓你去白玉縣平息百姓暴|亂,對嗎。”
周望身上的冷汗已將裡衫浸濕,他此時哪還能不明白,東宮早已插手了此事。
否則怎會對這一切了若指掌。
恐怕白玉縣也早已混了人進去。
“回三公主,確有此事。”
在東宮與那位大人之間,該怎麼選並不難,更何況眼下小命還被攥著,他若想活著,就隻有乖乖聽從的份。
待解了眼前危機,再做打算。
然周望的算盤注定落空。
“本宮剛在你府裡看到一隻有趣的小家夥,一時興起便捉了來。”
賀北妱提著一個小籠子自屏風後緩緩走出。
周望微微抬頭,便見黑色紅邊的裙擺搖曳,往上的腰封處掛著一塊令牌,在月光下隱約可見一個‘三’。
這身裝扮,是尊貴的三公主殿下無疑。
被公主提在手中的籠子裡,有一隻活蹦亂跳的老鼠。
他正要再往上看,脖子上的刀便重重壓下:“大膽!”
周望恍然回神,不敢再抬頭:“微臣知罪。”
直視殿下,是為不敬。
賀北妱將籠子放在地上,以周望的視線剛好可以觸及。
“周大人府上的老鼠都要比彆處胖些,這是為什麼呢。”
公主此話不用深究,便解其意。
周望心中生了股絕望,有些事怕是瞞不住了。
還不待他想好應對之策,便見公主拿出一個小瓷瓶,取出一顆藥放入籠中。
“本宮新得了一種毒,還未試其效用,恰見周大人府上的老鼠肥碩,很適合試毒,周大人覺著如何。”
周望:“……”
他不大明白老鼠肥碩與試毒有何聯係。
但他清楚公主的言外之意。
她不是要給老鼠試毒,是想殺雞儆猴!
“本宮這毒倒也不一定傷及性命,解藥呢,有許多顆,一日一顆,大約能吃上一個月。”
公主的語氣平靜的不像話,就像是在說今日天氣真好一樣。
但內容卻讓人毛骨悚然。
“可若是中間有一日未吃解藥,或者未吃滿一月,這老鼠就會從裡到外,潰爛而死。”
“周大人想嘗嘗嗎?”
周望一驚:“!”
她哪裡是殺雞儆猴,分明是要給他喂毒!
黑色紅邊的裙擺愈近,周望的身體就愈顫抖,他不想嘗,但是有用嗎。
事實告訴他,並沒有用。
臧山將毒藥給他喂下時,公主已經轉身,留下一道高高在上的背影。
黑紅的裙裝為原本清瘦的人添了幾分華貴,也多了一些不怒而威的氣場。
周望被迫吞下藥,眼神裡的懼意加重,那是發自內心的恐慌。
這位殿下遠比他想象中的心狠手辣。
“隻要你聽話,這東西要不了你的命。”
賀北妱又回到了屏風後。
“接下來,你該知道怎麼做吧。”
周望再也不敢生出旁的心思,連連道:“微臣謹遵三公主之命。”
投靠那位大人本也是為了活命,如今性命被人捏在手裡,他自然不會傻到還要去講什麼誠信。
“如此才乖。”賀北妱輕笑一聲:“本宮問你一句,你便答一句。”
“是,微臣定知無不言言無不儘。”
周望恭敬道。
“白玉縣的銀糧到了何處。”
“回三公主,微臣隻知東西出了白玉縣的西門,並不知具體去處。”
賀北妱微微皺眉開始沉默,似在斟酌周望話裡的真實性。
“三公主,微臣所言句句屬實,絕不敢有絲毫欺瞞。”周望趕緊道。
“如今微臣的命在三公主手裡,定不敢有半句謊言。”
賀北妱這才淡淡嗯了聲,瞧著似是信了。
“你背後之人,是誰。”
周望這回未做半點猶豫,將背後之人賣了個乾淨:“回三公主,乃京城秦府人。”
京城秦府人,那不就是太傅秦安府上的人麼。
“名字。”
周圍抿唇,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三個字:“秦無隱。”
賀北妱眼神微斂,輕輕念道:“秦無隱。”
太傅秦安嫡子。
這個答案在意料之中,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秦無隱的身份也就代表了秦安。
所以白玉縣這樁貪汙案子背後之人,就是秦安。
問出了想知道的,賀北妱便不打算久留。
“本宮瞧周大人麵色發黃,身體有些不虞,去白玉縣舟車勞頓,似是不適此行。”
周望聽明白了這意思,連連點頭:“是,微臣今夜生了急病,明日不能前往白玉縣。”
賀北妱輕笑,誇讚道:“周大人果然識趣。”
“周大人放心,隻要你乖乖聽話,解藥每隔一日便會送來,待此事了解後,本宮必定如實稟報父皇,周大人所犯之錯,想必也能功過相抵。”
賜個全屍,不殃及族人,就挺好。
“微臣謝過三公主殿下。”
聽得能功過相抵,周望喜出望外,連連磕頭,等他直起身子時,屋內已無二人蹤影。
臧山帶著公主飛簷走壁進了府衙,又悄無聲息的離開,府中眾衙役沒有半點察覺。
他們根本不知道他們的大人在夜裡經受過怎樣的驚嚇。
周望留了個心眼兒,將那被喂了毒的老鼠留在寢房十二個時辰,然後眼睜睜看著老鼠全身潰爛而死。
周大人嚇得當即癱倒在地,許久都沒說出一句話。
也再沒有生出半點不該有的心思。
而從頭到尾,周望都沒能能窺見公主殿下的容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