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北城最終還是沒拗過唐嬌嬌,經路山親口確定她內傷已經痊愈後便放人離開。
因宋長風也在前往新陽的路上,九尾便一道跟了過去,雲眠再三猶豫後放棄去尋賀北妱,也與唐嬌嬌一道去了新陽。
路山則去了白玉縣。
然一行人剛走沒多久,長風寨便來了客人。
杏青前來稟報時,賀北城剛回到寢房。
聽得杏青口中的名字,太子唇角微微繃緊。
銀川跟在太子身邊多年,當然知道他這是心情不虞。
“殿下,不如奴才去見。”
賀北城淡淡瞥了他一眼,神色更不虞了。
銀川這下也摸不出太子的心思了,與杏青對視一眼,垂首默默的立在一旁。
“去大堂。”片刻後,賀北城道。
“是。”
然臨到門口,太子又叫了停,特意折回屋換了身衣裳。
待整理好後,銀川推著太子前往大堂。
這一路上,他終於琢磨出了太子剛剛瞥他一眼的含義。
再怎樣那也是殿下的大師兄,就算殿下心裡彆扭,初次見麵也不能隻由他去見。
南慶以嫡長為尊,不論在江湖還是朝堂,都是如此。
雖說殿下乃儲君之尊,一人之下,但在天山人家確實是嫡係大師兄,太子就算不必屈居人下,但該有的禮數也不能少,這是太子刻入骨血的教養。
銀川心裡一陣懊惱,枉他跟殿下多年,竟連此道都未能參透。
此時,路崢安靜的立在大堂中央。
平日勁裝加身的少俠,今日卻破天荒的罩了件嶄新的藍色寬袖外袍,頭發也一絲不苟的用玉冠束起,瞧著倒有幾分翩翩公子的模樣,原本深邃俊郎的五官,也因此添了絲柔和。
一旁幾個弟子時不時瞥他一眼,眼裡有顯而易見的驚豔。
向來隻著墨青色勁裝的大師兄,深沉且嚴厲,而眼前的大師兄卻像極了哪家貴公子。
雖仍是穩重嚴肅,但瞧著就是不一樣了。
在路崢第數次埋頭整理衣袖時,一旁的弟子忍不住了。
“大師兄,你是不是緊張。”
路崢動作一頓,耳尖染了層紅暈,卻沉著臉斥道:“胡說!”
被斥了的弟子也沒見怕,反而偷偷笑了聲,但到底也不敢再繼續打趣。
且不止大師兄緊張,他們也緊張。
那可是太子殿下啊,誰特麼能不緊張!
上山之前,不光是大師兄專程沐浴更衣,就連他們也都偷偷洗了個香噴噴的澡,換了新衣裳,生怕驚到了太子殿下。
路崢安靜了一會兒,又埋頭打量自己,確定沒有不妥才抬起頭。
他才不是緊張!
就是有點……
好吧就是緊張。
任誰突然得知自己有個小師弟,還是東宮太子時會不緊張!
想到這裡,雖然有些不敬,但路崢還是在心裡小小的埋怨了聲他的師父。
這麼大的事,他竟在來的路上才知道!
讓他一點心裡準備都沒有。
路崢凝眉摸了摸袖間的盒子,連禮物都是慌忙中選的,也不知道太子殿下會不會喜歡。
應當不會吧,畢竟太子殿下見過的東西,比這些俗物好上千倍萬倍。
但他是大師兄,若不帶點禮物好像又說不過去。
正躊躇該不該送時,外頭傳來了輪椅的聲音。
大堂幾人瞬間正了臉色,一個個的站得筆直,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參軍回來的。
輪椅的聲音在門口戛然而止。
賀北城望著大堂裡那道藍色的背影,神色複雜。
銀川唇角抽了抽,目光在太子的衣裳上一掃而過,低頭裝鵪鶉。
這等默契,不愧是親師兄弟。
而早早折回大堂外的杏青也是一愣,隨後懊惱的抿了抿唇,他倒將這事疏忽了。
路崢也在這時緩緩轉身,恰與門口的太子視線相對。
時間仿若在這一刻停止。
路崢呆呆的盯著賀北城。
師父怎麼沒告訴他太子殿下生的這般好看!
見到對方發愣,賀北城微微凝眉。
與當初嬌嬌見他時的表情幾乎是一模一樣。
還真是師出同門。
一旁的銀川見氣氛古怪,遂低低咳了聲。
路崢這才回神,連忙帶著幾個弟子跪下行禮:“見過太子殿下。”
杏青早早就將大堂周圍的土匪遣開,是以也不怕因此暴露身份。
賀北城溫聲道:“免禮。”
銀川將太子推至大堂主位,才默默的退到一旁。
而路崢此時才發現不對,他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衣裳,眉頭凝成了一塊兒。
千算萬算,還是衝撞了太子殿下。
許是察覺到路崢的不自然,賀北城率先開了口:“久聞大師兄之名,今日得見果真不凡。”
銀川眉心跳了跳。
確實不凡,當初殿下初聞這名就生了妒火。
路崢聽見那聲大師兄,一顆心七上八下的,師父誆了太子殿下這事嬌嬌已經來信跟他說了,不知此時太子殿下火氣消退了沒有。
罷了,此事師父理虧,若是殿下遷怒,他受著便是。
“太子殿下謬讚了。”路崢規規矩矩拱手道。
賀北城微微斂眉,一時無話。
接著大堂便陷入了詭異的安靜。
幾個弟子更是頭也不敢抬。
剛剛偷偷望了眼太子便驚為天人,這位殿下遠比想象中的更完美,於是他們更緊張了。
他們從未想過,有生之年還能麵見太子。
畢竟,這位如謫仙一樣的戰神隻是一個傳說。
而今日有幸窺得太子真容,夠他們吹噓一輩子!
路崢性子直,常年混跡江湖,養的比唐嬌嬌糙多了,一慣應付不來繁文縟節,江湖中門派之間的交往他尚能遊刃有餘,但眼下這場麵,他是真不行。
路大俠費勁腦汁想了想,初次見麵一般都是先送上見麵禮,左右眼下也不知該說些什麼,不如就先把禮送了。
若太子殿下看不上,再做打算。
賀北城正欲開口,便見路崢有些拘促的從袖子裡摸出一個盒子,他唇角動了動,沒作聲。
“初次見麵,不知太子殿下喜好,隻備了薄禮,還請殿下勿怪。”
賀北城挑眉。
還給他備了禮。
太子瞥了眼銀川,銀川上前將盒子接過來呈給太子。
裡頭是一塊圓玉,成色極好。
雖比不得宮中之物,但卻怎麼也算不上是薄禮。
不知是想到了什麼,賀北城盯著圓玉久久沒出聲。
路崢有些忐忑,心道殿下果然看不上。
然很快,卻聽太子溫淡道。
“多謝大師兄,我很喜歡。”
路崢眼睛一亮,抬頭望向太子,撞見對方唇角淺淺的笑意。
許是見太子確實沒有遷怒他,且性子還如此溫和,路崢原本的不安逐漸消退。
“殿下喜歡就好。”
太子見路崢肉眼可見的放鬆下來,心裡突然生了一絲惡趣味。
“我忘了給大師兄備禮。”
路崢虎軀一怔,連忙擺手:“不必不必,本就該我給殿下備禮。”
讓儲君給他送禮,他怕折壽。
賀北城不置可否,沉思片刻又盯著那盒子,幽幽道:“若我不喜歡該如何。”
路崢:“?”
剛剛不是還說喜歡嗎。
“若……若是殿下不喜歡,我再另備,亦或是殿下喜歡什麼,我去為殿下尋來。”
路大俠本來放鬆的心神,突地又提在了半空中。
銀川低頭默默扯了扯唇角。
清冷端正的殿下變了。
會戲弄人了。
賀北城盯著路崢:“當真?”
路崢忙點頭:“當真。”
“因為我是太子嗎?”
路崢一愣,剛要回答卻突然悟出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