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臂處未止血,秦懷沒多久便臉色慘白,額上的汗不住的滾落。
他聽過那場轟動天下的安雲巷之戰,太子妃曾手持一把長劍斬殺幾十個敵國頂尖高手。
而此時,那把寒光淩淩的劍正對著他。
不論是因天子聖旨懸在頭上,還是憑對方碾壓他的實力,眼下他都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
除非,除非能把太子妃留在新陽!
但這顯然不可能,且不論他如今身陷囹圄,就算能僥幸逃脫,接下來的事恐怕也已經失了控,既然已達聖聽,來的就不可能隻有太子妃。
太子殿下極有可能也在此行!
若當真如此,他已無力回天。
“想好怎麼選了麼。”
唐嬌嬌將劍指在秦懷的心口,冷冷道:“你此時死了,便是依法處置,待證據傳到京城,新陽秦府九族內皆不保。”
“若本宮猜的不錯,京城秦府應該不在秦大人九族之內吧,所以你覺得,你背後的人是要將自己撇乾淨,還是會為了你一個九族外的旁支,趟這趟渾水。”
秦懷一驚,死死盯著唐嬌嬌。
他新陽秦府的確不在京城秦府的九族內,說是旁支都是托大了。
他因意外救了秦公子才攀上京城秦府,厚著臉皮認了個舅舅,而依舅舅的意思,他們的關係並未對外宣稱,在外人眼裡,新陽秦府最多不過是京城秦府的一個遠房旁支,並無來往瓜葛,可太子妃又是如何知道他背後的人是舅舅的!
秦懷當然不知,那是因為三公主安插在京城各個官員府中的探子早已窺見了一切,還有已經查出的京城秦府與十年前唐府一案有關的線索,否則,恐怕任誰都不會將此事與京城秦府扯上聯係。
觀秦懷神色,唐嬌嬌便知自己猜對了。
“若在九族之內,你出了事他又如何能全身而退,秦大人該不會到現在還不知道,你不過就是一顆利用完了隨時都可丟棄的棋子吧。”
“這麼大的罪,一旦事發總得有人出來伏法,不論是白玉縣的賑災銀糧,還是私設的鑄銀地,本宮可都在新陽城找到的,你說若是最後審不出個什麼來,被推出去頂罪的會是誰呢。”
“而你,卻還在指望他能救你,簡直愚蠢至極!”
唐嬌嬌的話落,秦懷全身猶如被抽乾了力氣一般,頹廢至極。
他是曾懷疑過,他怎會就那麼巧合的救了秦公子,可最後都因想要攀附舅舅光耀門楣而將疑慮打消,如今想來,這從頭到尾就是一個局,將他新陽秦府至於死地的局!
“秦大人若是不信,不防到最後再看看,秦安會不會救你。”
唐嬌嬌見他神色已鬆,又漫不經心的加了句。
果然,秦懷猛地抬起頭,驚愕的看著唐嬌嬌。
太子一向尊敬師長,可太子妃卻直呼其名,而不是尊稱秦太傅。
這其中深意,已顯而易見。
“所以,現在你應該明白了,秦安,他已自身難保。”
唐嬌嬌淡淡道:“就算他會保你,也保不住。”
秦懷神色自然呆滯,心裡猶如驚雷。
他一直以為的那個強大的後盾,竟然已經……不複存在了嗎。
“琢磨什麼呢。”宋長風見他這模樣,冷笑了聲:“你不會當真覺得他能救得了你吧?”
“哼,小鱉孫,知道爺是誰麼。”
秦懷一怔,這才認真打量宋長風。
他一直以為他不過是個破乞丐,可眼下看來並非如此,哪有一個乞丐敢在太子妃麵前這般肆意的。
宋長風掏出一塊牌子在他眼前晃了晃,眯起眼笑的危險至極。
“認得嗎?”
秦懷盯著牌子上‘宋世子’三個字再次僵住。
宋世子!
皇後娘娘的嫡親侄兒,太子殿下的嫡親表哥,備受天子寵愛縱容,能在京城橫著走的宋世子,宋知安。
這位可是個實打實的金疙瘩!
秦懷絕望的閉上眼,連他都來了,此事就絕無轉圜的餘地了。
若來的隻有太子,且舅舅願意救他,那麼太子老師的份上,或許還能求個情,可宋府的老爺子向來不喜舅舅,眼下抓到他這麼大的把柄,那宋老爺子恐怕恨不得把秦府連根掀了,哪裡還會大事化小!
這一次,不止是他,恐怕京城秦府也逃不過了。
他心中的最後一絲期望破滅。
“秦安風光不了幾天了,他終會為他所犯下的罪孽付出代價。”
說完,唐嬌嬌的神色已經不耐:“該說的本宮已經說的夠明白,若秦大人還不能做決定,本宮也就沒什麼耐心了,就隻好請秦大人攜九族去給白玉縣因瘟疫而死的百姓,償命了。”
劍刃泛著幽幽寒光,似因對新鮮血液的渴望,而駭氣大增。
秦懷最終還是在劍落下前做了決定。
“我說!”
唐嬌嬌手一頓,離心臟隻有一寸的劍尖發著嗚嗚輕鳴,似是因沒能嘗到血液而不甘。
“是舅舅,這一切都是舅舅指使的,就是秦安,整件事情都是他一手策劃!”
秦懷感受到了死亡的氣息,閉上眼一鼓作氣道。
唐嬌嬌這才將劍挪開,收入劍鞘。
“證據。”
這個答案在他們意料之中,缺的隻是證據。
秦懷睜開眼,這次卻沒再急著開口,沉默好半晌才道:“我有證據,也可以交給太子妃。”
唐嬌嬌瞥他一眼,蹙眉:“條件。”
“請太子妃保全罪臣九族。”
秦懷眼裡一片死寂,就算此事他是受人指使,可這麼大的罪他無論如何也活不成了。
“還有家中妻兒,他們是無辜的,這件事他們皆不知情。”
宋長風冷笑了聲:“你倒是敢提條件。”
“這本就是誅九族的大罪,你卻還要保下新陽秦府,當初你犯下這罪時,怎麼就不替他們想想,如今無路可退了才來求情,你妻兒無辜,難道白玉縣因此死去的百姓就不無辜嗎!“
秦懷自知無可辯駁,但人總是這樣,死到臨頭才會有悔意。
“罪臣自知罪無可恕,可家中剛添的小兒實乃無辜,求太子妃殿下成全。”
他朝唐嬌嬌跪下,重重磕了一個響頭。
唐嬌嬌沒動,麵無表情的受了這一禮。
過了許久,她才緩緩道:“若他們當真不知情,本宮可以儘量保他們性命,但其他的不能作保。”
不是她心善,而是她比誰都明白滿門抄斬的痛苦,她的弟弟,那時還是繈褓中的嬰孩,還沒來得及看一眼這個世界,便再也無法長大。
若當初,也有人救下他,那該多好。
宋長風還不知唐嬌嬌的身份,所以並不明白唐嬌嬌為何突然麵露哀戚,而雲眠九尾卻清楚。
他們是自小就被選出跟在自己主子身邊的,對當年那件事亦都知情。
當年,他們也見過唐府那位剛出生不久的小公子,粉粉嫩嫩的,一雙眼睛跟黑葡萄似的,自家主子喜歡的不得了。
“謝太子妃殿下,殿下大恩罪臣無以為報,隻願來世做牛……”
“行了,證據交出來即可。”
唐嬌嬌冷聲打斷他。
秦懷忙道:“是。”
“當初,秦公子讓罪臣毀掉證據時,罪臣留了一個心眼兒,將書信都各自拓印了一份,當著秦公子的麵毀了一份,另一份都保存著。”
唐嬌嬌:“在何處。”
秦懷如實道:“就在府衙與彆院的暗道裡頭,從府衙入口開始第七盞燈下,有一個機關,信件都在那個暗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