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嬌嬌從馬背上落下的那一瞬,路山就已經飛身而下將人接住。
“嬌嬌。”
路山伸手搭在唐嬌嬌的脈間,臉色越來越凝重。
“如何?”
見路山收手,賀北妱急切詢問。
路山沉默一瞬後無聲歎了口氣。
“這場大戰耗損太多精力,引發了安魂。”
賀北妱一怔:“安魂。”
她曾用過一年的安魂,對安魂並不陌生,有幾次她都似在阿嬌身上聞到了安魂的味道,可見阿嬌並無不妥,加上那味道被梨香掩蓋,她便以為是自己弄錯了。
原來這不是她的錯覺,阿嬌身上真的有安魂!
“皇嫂用了多久?”
路山將唐嬌嬌攔腰抱起走向城內,低沉的回了句:“十年。”
賀北妱身形一晃。
果然是十年!
她隻是目睹那場血腥都已是噩夢連連,用一年安魂才能清明,而阿嬌卻是親身經曆,承受的痛苦遠超於她!
阿嬌也用了安魂,就說明哪怕是失憶,那刻入骨髓的慘烈仍舊時刻在折磨著她。
她已從皇兄處得知當年所用安魂是出自路山之手,所以路山必然要比皇兄更懂安魂效用。
可阿嬌卻十年未能脫離它。
她記得皇兄說過,安魂不可長久使用,超過三年將要伴隨一生。
而阿嬌用了十年!
賀北妱折身快步上前:“可還有其他弊端?”
若隻是產生依賴伴隨終生,皇兄當初便不會那般緊張,連每一次的用量都是親力親為。
路山低頭看了眼唐嬌嬌沉睡的容顏,好一會兒才緩緩道。
“入睡的時間會越來越久,直到永遠沉睡。”
而後在沉睡中悄無聲息的死去。
賀北妱停住腳步,身子肉眼可見的一顫。
“殿下。”
陸渟忙抬手虛扶,臧山見此剛要伸出的手一滯,很快便默默的收回。
直到路山抱著唐嬌嬌進了城,賀北妱才像是緩過了神,麵無表情的慢慢的朝城門而去。
臧山擔憂的看著公主黯淡的背影,心口一陣刺痛。
饒是公主未發一言,他亦能感知到她心裡濃濃的悲傷與難過。
可他卻連安慰她的資格都沒有。
年輕的縣令模樣俊俏,身形挺拔,與公主幾近並肩,一雙背影看著很是般配。
亦很礙眼。
臧山不願再看,折身上馬送糧食入城。
—
夜色漸深,月光照進縣衙的後院,給立在院中的公主添了許多愁緒。
“安魂用至十三年,便會陷入沉睡,七年無解,第二十年就會在沉睡中死去。”
“世上可解安魂之法唯二,其一,乃功力高深之人用秘法吸走安魂。其二,乃極北之地,隻長於雪山之巔的冰蓮,服用後可將安魂藥效儘數融化。”
“而這兩法有等於無,吸走安魂之人不僅需內力極其深厚,還得滿足一個條件,此人與嬌嬌的血液不能相抗,且就算血液極其適合也還是有失敗的可能,若有幸成功,此人將安魂引自體內後便會立刻沉睡,三年內未解其藥效就會死去。”
“雪山之巔的冰蓮隻存在於書本之上,在世之人幾乎無人見過,據聞百年才生一株,再用百年長成,而誰也無法保證冰蓮是否當真存於世,就算是真的,也不能確定冰蓮成長的兩百年之期剛好就在這幾年之內。”
“所以,若是有人可用內力引走安魂,那也隻不過是以命換命。”
路山的話不斷在賀北妱腦海循壞。
不知是否存世的冰蓮和很難成功的以命換命,幾乎都是無解之法。
難道,她這一次還是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阿嬌再次離開他們麼。
臧山在轉角處盯著公主的背影,眼裡滿是心疼。
在她難過的時候,他連光明正大陪在她身邊的資格都沒有。
隻能在躲在這不見天日的角落,默默的看著。
“殿下。”
臧山眼神一沉,側目看向朝公主走去的陸渟。
賀北妱側首,淡淡應了聲。
“都安頓好了?”
陸渟點頭:“天色太晚,不適合立刻派發,已將所有糧食放至縣衙外,待天一亮便發放下去。”
憂慮多日後,心裡的大石終於落下,陸渟的聲音都輕快了不少。
瘟疫已有解法,糧食亦足矣,這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嗯,有勞陸大人。”
陸渟頷首:“此乃微臣分內之事。”
賀北妱淡淡一笑:“若不是陸大人一封血書送至京城,此地怕早已生靈塗炭,橫死無數,陸大人不畏強權,鞠躬儘瘁,保得一方安寧,乃南慶為官者典範,待回京之後,本宮必向父皇如實稟報,對陸大人論功行賞。”
陸渟忙躬身行了半禮:“微臣愧不敢當。”
“陸大人不必謙虛,此次白玉縣能安穩度過此劫,陸大人居功至偉,該當獎賞。”
話到這裡,若再推拒反倒不好,陸渟恭敬致謝後便沒在此事上多言。
二人無話,小院裡便沉寂了下來。
靜立半晌後,陸渟才又開了口。
“殿下何時回京。”
賀北妱道:“應當就這幾日。”
陸渟垂首應了聲,而後又道:“待一切有序,微臣便去拜見太子殿下,不知可否與殿下同行。”
公主微微側目看向陸渟。
年輕的縣令未曾經曆兒女之情,自以為的含蓄在公主看來,已是明目張膽。
感受到公主意味不明的視線,心虛的連耳尖都泛了紅。
不知過了多久,公主才輕聲道:“可。”
陸渟心中一喜,又是一禮:“多謝殿下。”
賀北妱轉過身,麵對著陸渟。
一陣幽香侵入鼻尖,柔軟的錦袖在陸渟眼前慢慢滑落,露出纖細潔白的玉手,在月光下美的驚心動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