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臧大人去邊境的日子,已在此處耽擱許久,臧大人還是儘快出發吧。”
賀北妱冷聲說完,便欲折身進寢殿。
“殿下,咳咳咳..”
聽到身後的重咳,公主的腳步停頓了一瞬,可很快又離開,步伐比剛剛更快。
臧山知道,今日若不將事情說清,他恐怕再沒有機會了。
“臣心儀...殿下多年。”
這句話不輕不重,帶著濃濃的深情,清晰的傳入公主耳中。
紫珠步搖因主人突然的駐足而輕輕蕩漾,時間仿若在這一刻停止。
不知過了多久,賀北妱才緩緩轉身,盯著臧山:“你說什麼。”
臧山迎上公主的目光,再沒有半分躲避,一字一句堅定的道。
“臣,心儀殿下多年。”
那一刻,賀北妱眼裡閃過了許多種情緒,最後勉強歸於平靜。
“臧大人可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四年來無數次的冷漠,對她避而遠之,生怕與她有半點牽扯,這,是心儀她?
“若要因旁的原因說出這違心話,大可不...”
“殿下!”
臧山沉聲打斷公主,鄭重道:“臣以性命起誓,臣今日所言句句屬實,若有半分虛假,臣死無...”
“夠了!”
賀北妱急切道。
他即將遠赴邊境,怎還能許這般誓言!
“殿下,這四年來,臣一直在尋找那位姑娘,是因為臣該要對此事負責,而數次疏離殿下,也是因此。”
臧山緩緩道出隱藏了多年的愛慕。
“臣曾想著,待將來一定要掙得功勳,好風風光光的迎娶殿下,可沒想到會發生那件事,那時候臣心如死灰,自知已沒有資格求娶殿下,隻得選擇將這份感情藏在心裡。”
“就在前些日子,臣突然得知了真相,那一刻,臣不知是該慶幸還是該心疼,但從那時候起,臣便下了決心,一定要予殿下十裡紅妝。”
賀北妱麵色平靜的看著藏山。
真相竟是這樣麼。
此時她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滋味。
可笑,還是可悲,亦或是遺憾。
四年啊,就因這一個陰差陽錯,她把自己困在一個籠子裡,撞的頭破血流。
到頭來,這一切竟是誤會。
“那夜,臣不是有意冒犯殿下,但是雖事出有因,卻也是因為臣心中的執念。”
“臣知道,臣現在沒有資格請求殿下什麼,但,還是請殿下再等臣一年可好,臣必定掙一個能配得上殿下的身份,絕不會委屈殿下。”
賀北妱依舊沉默不語。
“咳咳咳...殿下,可否再給臣一個機會。”
臧山受了數道劍傷,失血過多導致麵色越發慘白。
他看著公主,眼裡帶著孤注一擲的執念,與滿腔的情意。
空氣中飄著淡淡的血腥味,采蕙立在不遠處,已是淚流滿麵。
不知是喜極而泣,還是心疼他們這互相折磨的四年。
就在此時,有雪白緩緩飄下,這個冬天迎來了第一場雪。
“殿下,我疼。”
隨著雪落下的,還有侍衛微微哽咽的聲音。
‘疼嗎,疼就告訴本宮,便無需罰跪了,如何’
‘微臣,不疼’
‘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再加一個時辰,此後各不相欠’
這是公主第一次表露心跡,讓他做的選擇,可當初那個答案並不是公主想要的。
眼下這個答案才是。
可是...會不會太遲了。
賀北妱看了眼落在藏山頭發上的雪白,隨後果斷的轉身離開。
藏山眼裡的光在公主轉身的那一刻儘數消散。
眼淚倏然滾路,他真的沒機會了嗎。
“活著回來。”
轉身的那一刻,一行清淚自公主眼角滑落,同時,唇角微微上揚。
遲嗎,當然不會。
這麼多年都等了,她不在乎多等一年。
那可是她情竇初開時就愛上的人啊,她怎麼舍得說不要就不要了呢。
臧山猛地抬頭,又驚又喜的盯著公主遠去的背影。
她說,活著回來。
是不是代表她答應了。
“殿下,您是答應了嗎。”
“您不說話,臣就當您答應了。”
臧山心中一片狂喜,他飛快的起身朝公主喊道:“殿下放心,臣一定活著回來!”
“臣這就走,爭取早去早回,殿下一定要等臣回來迎娶殿下啊。”
賀北妱立在窗前看著那一步三回頭,還裂著嘴傻笑的人,唇角輕彎。
“傻子。”
而公主不知,離開妱月殿的藏山,取出了靴子裡的匕首,高深莫測的一笑。
挨打還是有好處的。
“嘶,雲眠下手可真重。”
-
時間一晃而逝,轉眼已快到初春。
賀北城盯著床上熟睡的人,眼裡一片憂色。
自半月前開始,唐嬌嬌每日隻有兩個時辰是清醒著的,而路崢依舊沒有半點消息。
看來,隻能用那個法子了。
接下來的幾日,賀北城沒日沒夜的處理公務,將最緊要的政務儘數批閱,又將宋侯爺召回了京。
“表弟,你不能這麼做!”
宋長風急切道。
“且不說這辦法會不會成,就算成了,弟妹也接受不了。”
賀北城淡然道:“我還有三年的時間,或許大師兄能在這三年內帶回冰蓮。”
“不行,絕對不行!”
“我不能再一次看著她離開。”
賀北城看著宋長風,前所未有的認真:“我知道表哥的能耐,我昏睡之後必會引起大亂,還請表哥這些日子留在宮中,幫著嬌嬌應付一二。”
“若是我再也醒不來,就在幾位王爺中過繼一個孩子,立為太子。”
“表弟!”
宋長風急紅了眼,但他了解賀北城,他一旦做了決定沒人能拉的回來。
“這是最壞的結果,三年很長,或許我能等到冰蓮呢。”
宋長風偏過頭,沒說話。
“還有,且莫要讓嬌嬌做了傻事,介時讓妱妱多陪著她。”
宋長風抹了把眼淚,許久後甩袖出了門。
賀北城唇角輕彎,知道宋長風這是答應了。
天子轉身重重歎了口氣,若不是彆無他法,他又何嘗願意如此。
-
二月末。
這日的天空被烏雲籠罩,眼看便要電閃雷鳴。
宋長風立在玉坤宮的寢殿外,抬頭望著天空,他不喜歡今日的天氣,若是那烏雲之後,便是陽光該有多好。
宋嶠等人皆被天子早早的支開了,此時的寢殿外,隻有宋長風。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他輕輕道了句:“去請三公主吧。”
“是。”
九尾去的很快,回來的也剛剛好。
賀北妱是提著裙擺一路飛奔過來的,淚水早已浸濕她慌亂無措的臉。
“皇兄。”
“夫君!”
裡外的兩道聲音幾乎同時響起。
賀北妱腳步一頓,雙眼有一刻的呆滯。
宋長風閉上眼,眼角劃過一滴淚。
大雨在此時驟然而至,寢殿裡頭唐嬌嬌的聲音從慌亂到害怕再到崩潰。
賀北妱閉上眼,無力的跌倒在地上,全身很快便被雨水浸濕。
她早該想到的,皇兄怎麼可能任由嬌嬌再次離開他們,可是為什麼不是她,為什麼老天非要如此折磨他們。
雲眠想要上前去攙扶,猶豫片刻卻隻是安靜的立在公主身邊。
他們誰都沒想到,天子會一聲不吭的籌謀了這樣的事。
宋嶠趕到時,起初還不明所以,後來聽到唐嬌嬌的哭聲才反應了過來。
這個時辰,娘娘應該是在沉睡才對。
他知道解安魂的兩個法子,可那位路大師兄兵沒有歸來,娘娘卻在此時醒了,那隻有一個原因。
“皇上!”
宋嶠頓時便紅了眼眶,怪不得,皇上今日將朝中所有繁瑣事宜儘數批閱,怪不得今日要將他們支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