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山中的清晨,帶著點兒涼意。
群山環繞,延綿不絕,青蔥茂密的半山腰有一片竹林,竹林深處有間小屋。
屋邊有小橋流水,不知名的野花開在鵝卵石鋪的小路兩邊,偶有蟬鳴雀起,置身其中讓人心曠神怡,倒也擔得起一方世外桃源。
木屋簡陋,看起來搖搖欲墜,唯有一間臥房還算乾淨整潔,窄小的木床上,有俊美的公子安睡。
太陽逐漸升起,廚房也在此時飄了香。
許是香味太甚,將人的饞蟲勾起,青衣公子悠悠醒來。
他睜開眼緩緩坐起身,手伸向裡側的長劍,卻在碰到劍柄時微微一頓。
眼裡的殺意逐漸消散,青年麵色平靜的掀開被子,不緊不慢的套著靴子。
“嘿,你醒了。”
青年還在係裡杉的腰帶,屋門便被人毫不客氣的推開,像是掐著時辰來的。
來人自來熟的將手中一盆清水放至洗漱台後,才看向青年。
“我剛做好飯,你洗漱完就可以吃。”
“不過,我瞧廚房都起了好厚一層灰,你平日都不用吃飯嗎,嘖嘖,這都兩月了,你沒把你自己餓死真是奇跡。”
“雲...哦不,顧公子,你這是在修仙辟穀麼?”
被稱為顧公子的便是三月前在塢峰崖中戰死的雲眠。
他瞥了眼麵前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的人,眉宇間浮現一絲無奈。
塢峰崖後,雲眠渾渾噩噩過了半月,整日醉生夢死,不至今夕何年。
直到,遇見路崢。
那日他醉得不成樣子,隨意尋了棵樹便睡下了。
醒來便到了這裡。
路崢在此處陪了他半月,也開導了他半月。
剛開始,他什麼都聽不進去,但那人成日喋喋不休,不是勸他想開些就是說一些江湖趣事。
後來慢慢聽得多了,他已經死了的心竟開始慢慢複活了。
路崢說的不錯,雲眠已經死了,死在了塢峰崖。
如今活著的,是顧傾。
許多事情想通了之後就豁然開朗,路崢見他不再要死不活的,才千叮嚀萬囑咐的離開了。
如今路崢是天山掌門人,能與他在此處耗半月已是給了天大的情麵。
顧傾知道,他多半是受人之托。
至於受誰之托,大家心知肚明,便也絕口不提。
“我兩月前買的米都快長蛀蟲了,也不見少了半點,你是喝西北風活了兩月嗎。”
否管是修仙辟穀,還是喝西北風,好在人確實活下來了。
顧傾走出房間,在外頭已放好飯菜的桌子旁坐下,剛提起筷子,便見路崢坐在他對麵死死盯著他。
顧傾終於抬頭,對上路崢懷疑他是想把自己餓死的視線,幽幽道。
“我不會做飯。”
路崢一頓,他怎麼也沒料到會是這個答案,有些驚愕的失聲道;“你不會做飯!”
顧傾平靜的看著他。
“我不會做飯,很奇怪嗎?”
路崢眨眨眼,民間的人不會做飯當然奇怪,但是這位...嗯,理當不會。
作為能葬在長公主陵墓裡頭的人,向來是錦衣玉食,會做飯那才叫奇怪。
倒是他疏忽了。
不過,說到這裡他倒是想起一樁趣聞,據說是當朝駙馬爺曾經為了殺一隻雞,把妱月殿的廚房都拆了。
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那...這幾個月,你,你吃什麼。”
路崢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子,幸好沒把人餓死,不然他沒法向小師弟交代。
顧傾偏頭指了指山腳下。
“那裡有一戶人家,每日會送一次飯過來。”
順便給他打掃房間。
路崢順著他的手指望去,什麼也看不到。
但遠得很就是了。
“這一個來回得走一天吧。”
“一天十兩銀子。”
路崢:“...”
路崢低頭,默默的拿起筷子,好吧,有錢能使鬼推磨。
他算算,兩月前經過他的手給這位送銀子的就有長公主,小師弟,師妹,還有皇宮裡那個什麼禁軍統領...
嘖嘖嘖,這加起來的數目夠眼前這人揮霍幾輩子了。
一天十兩算什麼。
“對了,我前兩日碰到宋侯爺了,跟他說了你在這裡,宋侯爺說忙完手頭上的事便來看你。”
路崢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從腰間掏出一個錢袋。
“這是宋侯爺托我給你的。”
路崢盯著那沉甸甸的一袋金子,牙酸的厲害,他覺得自己不該是天山掌門,該叫送財童子。
哦,童子倒也算不上,頂多是個老光棍。
雲眠瞥了眼錢袋,猶豫須臾才接了過來。
“宋侯爺還有要事?”
不怪他有此疑問,這位除了在朝的那幾年外,就沒乾過正事。
他離宮前一月,還聽說他燒了哪個門派的祖傳秘籍。
路崢癟癟嘴,塞了一口飯才道。
“嗯,好像是哪家比武招親,宋侯爺見人家姑娘好看,說要去給他那個小尾巴搶來做媳婦兒。”
顧傾:“...”
果然,又是去惹禍的。
“對了,顧公子之後有什麼打算?”
路崢突然轉移了話題。
顧傾一頓,夾了一筷子菜慢悠悠的嚼著,直到對麵的人眼神如炬時,才道。
“仗劍天涯,懲奸除惡。”
路崢唇角一抽。
他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宋侯爺剛入江湖那會兒也是這麼說的。
路崢不好的預感沒多久便得到了證實。
半月後,青衣劍客顧公子橫空出世。
人直接挑了兩個在江湖有名有姓的門派,被兩個門派弟子連帶掌門傾巢而出的圍剿。
“你要是不想活,我給你指條明路,倒不用如此大費周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