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尼拔·萊克特。
這個名字喚起了A君的某段記憶。
——「沉默的羔羊」
瑪麗安。
那個給了他第一個巴掌的大姐姐。
現在她還活著嗎?還是已經死在了某個地方……?
除了名字外沒有任何線索,以A君的力量是沒有辦法做到任何事的,但做不做和能不能做到顯然不是一種概念。
而事實是,A君沒有做出任何行動,甚至遺忘了這件事。
萊克特……或許稱他為漢尼拔更好一些,漢尼拔坐直身體,將手中的一遝A4紙放到手邊的桌上,那是A君在這之前做的測試結果——他自己作答的。
金發紳士稍稍往A君的方向傾了傾身體,那是一個傾聽的姿態。
他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well,看來我還是太過嚴肅了。彆這麼拘束,你可以選擇自己舒適的姿勢坐——要來杯水嗎?”
“謝謝,但是不了。”A君靠在了椅背上,翹起一條腿,雙手交叉橫在胸腹前。
既然知道麵前的也不是什麼好人,那就隨便點好了。
“那麼,隨便聊點什麼吧,比如就像電影裡演的——‘最近感覺怎麼樣’?”漢尼拔開了個玩笑。
“不太好。”A君說,“每天都累得要死,但是提出抗議的話也隻會得到那個人‘既然還有力氣說話,那就再來一組怎麼樣’的答案。完全就是魔鬼。”
“身體鍛煉?”
“是的。”
“‘那個人’是朋友嗎?還是家人?”
“是前輩。”
這樣的對話維持了一會,漢尼拔道:“恕我直言,就現在來看,你的心理並沒有需要看醫生的問題,泰勒先生為什麼會認為你需要治療?”
“啊……”因為要招攬你,這個理由顯然不能直說,A君思考了一下,“因為我確實有心理問題。”
“願聞其詳。”
“我失眠了,心理上的。”
漢尼拔沉默了一下:“‘因為太累了,所以每天晚上一碰到床就睡著了,有時候連晚飯都懶得吃。’這是一分鐘前的你說的。”
“對一個心理醫生說謊並不是明智的選擇。”
“好吧。”A君說,“其實我殺了人。每天不得不做大量的運動讓身體處於疲憊狀態,否則就會夢到那些人的臉。”
漢尼拔:……
“說謊並不是個明智的選擇。”他重複道。
“我真的殺了人,十三個。哦,也可能是十三個半。”
“但你沒有夢到過被你殺死的人,恰恰相反,你的睡眠質量非常良好。”
A君從善如流地改口:“那就是因為我並沒有親手殺死他們。”
漢尼拔並不惱火,他維持著得體的笑容:“也許你願意仔細說說?”
“我用一筆巨款雇傭了一個人,讓他替我殺死了正在過生日的布朗克一家,十三個人。”
“你記得他們的臉?”
“不,我隻記得用完了全部的子彈。”
“那‘半個’?”
A君停頓了一下,那個讓他觸發支線的女孩,記憶裡的麵孔已經模糊了。
他其實並非無法救她,能夠用來找人的道具有很多,但他找不到能夠向波本解釋這一切的理由。
“……我知道某個人即將死去,但沒有救她。”
“你記得她的名字?”
“剛想起來,事實上,如果沒記錯的話,她叫瑪麗安。”
漢尼拔眯起眼睛。
“你並非自願殺死那十三個人,你對殺人這件事感到抗拒。但並不恐懼。”
A君點頭:“沒錯。”
“你認為沒有拯救某個人的生命,在某種程度上算是謀殺。”
“或許。”他不置可否。
漢尼拔笑了笑,忽然換了個話題:“也許你聽說過一個著名的學者,他熱衷於研究人類大腦的構造。”
“我覺得我應該沒聽過。”
“《關於反社會人格與大腦的關係》,他曾經做過這樣一個研究。”
“哦?”A君稍稍提起了興趣。
“他檢查了數名反社會犯罪者的腦子,發現他們大腦的某個區域有著一致的缺陷。而其它的罪犯沒有這個特征。”
“所以呢?這說明反社會人格的人腦子都有問題?”
“不。”漢尼拔說,“後來這位學者出於好奇,檢查了自己的大腦,發現也有著同樣的缺陷。”
A君:……
“‘擁有反社會潛質的人是否會走向犯罪,最大的決定因素是他們的童年。’這是那位學者最後的結論。”
A君冷漠地‘哦’了一聲。
他當然有一個幸福的童年,這種事不用說也知道。
不在乎他人的生命,但絕不會殺死他人,甚至認為自己有拯救他人的責任。喜歡正義的一方,喜歡溫柔的人,喜歡警察這樣的職業,這些都是家庭帶給他的影響。
A君有著深愛他、也被他深愛的人,或許其中一個還是類似警察的職業,這樣他會用槍就能夠解釋地通了。
道德、責任,普世的價值觀。
他心甘情願被一切束縛在其中。
陽光穿過窗子投到屋內,正方形的光斑落到房間中央,少年和男人分坐兩側的陰影之中,那道光橫亙在中間。
灰色的眼眸在暗影中無限接近黑色,他望著光河對麵的男人,像是冷漠,又仿佛在憐憫著什麼。
漢尼拔窺見了這個少年的內心,他判斷出對方有著一段美好的過去,但現在不複存在,或是已經回不去,但那段過去還影響著現在的A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