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模糊記得的最後一幕,是窗外暮光灑進來，在降穀零身上鍍的一層金光沉寂，恍惚間差點以為它們融為一體,把那頭被汗水打濕的淺金色發絲當成日光本身。
再醒過來時，窗外是熹微的晨光,房間內光線並不明亮。
有瀧昭慢了幾秒才遲鈍地感知到身體的存在，並沒有很嚴重，至少不是‘被卡車碾過’的感覺，空無一物的胃部做出的抗議比酸痛更明顯一些，使用過度的地方可以感知到細微的清涼,呼吸間聞到了濃濃的藥味，他意識到自己背後貼著一具同樣溫度的軀體,降穀零從後麵抱住他，一隻手臂墊在脖子下方，另一隻從上方腰部繞到前麵,緊緊將他摟在懷裡，
溫熱的呼吸灑在後頸上，規律而綿長的,想必是沒有醒過來。
他昨晚眼睛一閉萬事不管,降穀零卻要承擔起給他清理、處理傷口、上藥、打掃房間等等工作,而且相比睡了一晚上加一上午的有瀧昭,對方卻是一直都沒有睡好的狀態,所以是他先醒過來倒也很正常。
有瀧昭試探性動了動，突然加劇的酸痛感和身後人迅速收緊的臂彎都令他識相地停下,他聽到降穀零喉嚨裡發出幾個模糊的音節,像是確認他確實存在一樣
對方蹭了蹭他後頸的皮膚,有點細微的刺痛,或許是因為昨晚降穀零從後方開展攻勢時，在這裡咬了一口的緣故，摸一下的話大概能感覺到牙印。
有瀧昭主動往這個暖呼呼的懷抱裡縮了縮，忽略掉看不到對方的遺憾，他很快再次睡了過去。
飄忽不定的心在對方這裡安穩下來，他確實是個自私的混蛋，因為在意識到降穀零心甘情願被他把人生搞得一團糟的時候，他隻覺得開心。
*
“醒醒，是時候起床了喔。”
有瀧昭被他從被子裡挖出來，降穀零拿著衣服往對方身上套的動作頓了一下。
在昨晚給對方抹藥的時候他其實已經反思過下手沒有輕重的自己，但是後來他給自己處理身上的傷，又覺得其實他們兩個半斤八兩，而且最先親過來，還把他嘴唇咬破的人是有瀧昭來著，於是事情拐到另一個走向，並且越發失控起來。
可不管怎麼樣，看上去最淒慘的的確是有瀧昭。
從小被嗬護長大的身體輕輕用力就會留下很顯眼的痕跡，他更是在原有的基礎上一次次疊加，讓那些痕跡斑駁交錯，在少數白皙完好的皮膚襯托下，呈現出近乎淩.虐的美感，一麵覺得愧疚的同時，卻又不得不承認他被這樣的對方吸引著，想再次看到那雙眼睛溢滿淚水的樣子，想聽到對方用那種可愛的嗓音喊自己的名字，或者救命。
降穀零克製住腦子裡的胡思亂想，幫還處在迷蒙狀態的有瀧昭穿好兩條袖子，把扣子一絲不苟地係到領口，遮蓋住大半曖昧的痕跡，脖頸上的牙印吻痕、下頜處明顯的青紫指印隻能暫時露在外麵，倒也不用太擔心，降穀零揉揉他的腦袋，又把他臉上的紗布按實了一點：“學校裡已經給你請假了，這幾天就呆在這裡吧，課業先自學一下。”
有瀧昭抓住他正要抽回去的手，抬頭對上他盛滿陽光和柔軟笑意的眼睛，也忍不住笑起來：“你沒有什麼要問我的嗎？”
降穀零反手握住他，俯下身用破掉的嘴唇親了親有瀧昭，本來隻打算碰一下的，但對方非常主動地抬起手臂抱住他，張開嘴唇又舔又吸，於是花的時間稍微多了一點，而且食髓知味的身體非常誠實地有了反應。
他強迫自己在失控前退出來，繃住臉嚴肅道：“先吃早飯，彆的可以之後再說。”
早飯是降穀零在302做好帶上來的，搭配營養均衡的蔬菜粥，味道很清淡，有瀧昭吃的痛並快樂著，降穀零還以為是味道不好，他搖搖頭，吐出舌頭上半愈合的傷口給他看，苦著臉說：“之前有點潰瘍，昨天又被我咬破了。”
降穀零：……
他覺得有瀧昭在誘惑他，但沒有證據。降穀零屈指在對方額頭上彈了一下：“自作自受，但凡你好好吃飯就不用受這份罪了。”
難怪昨晚每次吻上去的時候總有揮之不去的血腥味。
本該回去其他世界的有瀧昭出現在這裡，降穀零對原因隱有猜測，事實和他所想也大差不差，係統告知他的是‘一周目’本該有的結局，但事實是有瀧昭在乎的都已經不在了，於是有了‘二周目’，唯一和他預想有點出入的是——他和記憶中的降穀零並非同一人。
所以……被完全地利用了啊。
降穀零有些恍然為什麼有瀧昭做出那樣的選擇，寧可一個人也不主動去接觸他，不隻是因為覺得丟臉和害怕，還因為感到愧疚。
收拾好碗筷後，兩個人非常不健康地又躺回床上，有瀧昭靠在他懷裡，像個沒安全感的孩子一樣，沮喪地說：“我好像……沒什麼能給你的，一直都是你對我好，把我從泥潭裡拉出來是，喜歡我、照顧我也是。”
不知回報的、徹頭徹尾的小白眼狼，這句話是最戳到他心裡的。
“確實。”有瀧昭瞪圓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抬頭。降穀零被他可愛的反應逗笑了，繼續道，“不過沒關係，把你自己給我就好了。”
他當然可以說些肉麻的‘你在我身邊，我就彆無他求’，或者‘你讓我的世界從黑白變成彩色，其他的怎樣都無所謂’之類的話，有瀧昭也以為他會這麼說，但降穀零沒有。
他覺得自己會死的時候也隻想著讓對方永遠記住他，從這點來看，他在感情上就不是什麼高尚的奉獻者，“既然知道對不起我，那就永遠不要離開我，用剩下的人生補償我吧。”
卑鄙也好，惡劣也罷，隻要能得到想要的，不管怎麼樣都可以。
有瀧昭：……
“我考慮考慮。”他覺得不能繼續順著降穀零來，不然等待他的結果隻會是各種不平等條約，有瀧昭抬了抬下巴，“我現在可是案底清白的好人，就讀名牌大學，未來前途無量哦，剩下的人生是很貴的，想要買斷的話，再多一點誠意才行。”
“那算了。”
降穀零放棄地很果斷，他湊上去在少年線條分明的下頜落下一串細吻，又下滑到脖頸間，在喉結那的淺淡牙印上輕舔，有瀧昭的呼吸立刻亂了節奏，手指在他胸口的布料上抓出一團褶皺，“你的要價好貴，不過我很便宜，所以換成未來前途無量的有瀧君把我買下來吧。”
有瀧昭抓住他後腦柔軟的發絲，仰起頭更方便他的動作，微喘著回答：“可以啊、你要，唔，多少？”
“你已經付過了，所以現在是……”降穀零壞心眼地在那個牙印上又補了一下，感受到發絲間的手指猛地收緊，他在對方顫抖著上下滾動的喉結上親了親，然後才慢吞吞補完，“免費。”
他是因為有瀧昭才存在的——這麼說並不算誇張，原本他是無數個降穀零中沒有區彆的其中之一，在無休止的循環裡迎來某個時刻的毀滅，但他現在不僅活在真實的世界上，而且親朋尤在，未來可期。他沒有經曆一次次失去，直到孤身一人在看不到光的夜裡踽踽獨行，也沒有在黎明前最後的長夜中熄滅，看不到第二□□陽初升。
有瀧昭原以為事情要往昨晚那種方向發展，但降穀零突然停下，兩隻手一伸把他圈進去，下巴墊抵在他頭頂，說：“謝謝。”
他還沒反應過來，降穀零已經迅速換了話題，“昨天那個時候我對你說了很過分的話……”
說到這個有瀧昭瞬間就把彆的拋到了腦後，他從那個懷抱裡掙脫出來，“你知道就好，我聽的時候真的很生氣。”他頓了一下，繼續道，“其實是因為你說對了，所以才會那麼生氣，但是住在你樓上和釘宮拜托你的事不是我安排的。”
“我知道，之前你剛住進來的那天，係統——是這麼說的吧——它聽起來不是很希望讓我相信你過得很好，一直有暗示我，這件事應該也是它做的？幫大忙了哦。”說起來他之前還認為對方是蒙騙A君的壞人來著，降穀零眨了眼睛，當作無事發生過，道，“我是故意那麼說的。”
“……故意刺激我讓我生氣？”
“嗯，故意惹你生氣。一部分是因為我很生氣，所以想拉你下水，至於另一部分，如果不說的過分一點，讓你意識到我的態度，這件事還不知道要拖到什麼時候……對吧，之前躲了我三年多的A君？”
有瀧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