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還被隨意捏在手裡的可樂罐不知所蹤，有瀧昭鎮定自若，非常無辜地說：“沒有，我不渴，什麼都沒喝。”
降穀零審視的目光掃過他，抬眼望向風見裕也：“風見，他喝了什麼？”
有瀧昭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聽到風見裕也反射性地回答出‘可樂’之後，他的表情迅速泄了氣，從沙發墊子的縫隙裡拿出可樂，被降穀零拿走後，他可憐巴巴抬起頭：“我就喝了一口。”
其實喝可樂應該沒什麼問題，但他一連喝了快一個月，把碳酸飲料當水喝，而且之前剛答應對方要好好補充營養……所以就是非常心虛，甚至反射性把東西藏了起來。
降穀零不置可否，冷酷無情地表示：“早上我就應該把這些東西沒收的，不過現在也不晚。”
有瀧昭：……
“……好、好吧。”
“你是前天那個、降……”島津秋明努力回憶其他人對他的稱呼，“降穀先生！”
“降穀先生也是來望看有瀧的嗎？”田中奏對他們兩個熟稔自然的相處模式感到些許好奇，他記得眼前這個男人是風見裕也的長官，也就說是很厲害的人，所以這就是有瀧昭也很厲害的原因？
有瀧昭最後看了一眼可樂罐，解釋道：“他就住我樓下。”想了想，又補充道，“因為我一個人生活的緣故對我比較照顧，做的蛋糕很好吃。”
他豎起拇指，表示肯定：“廚藝也很nice。”
降穀零笑眯眯說：“哪裡哪裡，再好也比不過薯片配可樂。”
有瀧昭：……
這話沒法接，他餘光瞥到自己的手，迅速把戒指摘下來，佯裝自然道：“對了，這個還給你，降穀先生早上來幫我做早飯的時候落在這裡了，因為怕丟在哪裡找不到，所以我戴了一會，打算再見到降穀先生的時候給你。”
你的部下快裂開了哦！快給他個台階下。
降穀零準確接收到了他的意思，金發青年垂目看了一眼，戒指內部刻的字母映入紫灰色眼瞳，他勾起唇角笑了笑，“不用，已經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了，你留著吧。”
不是想讓他放下蒙特斯嗎？那就放下好了。
秋澤曜也可以無所謂了，因為本人就在這裡。
他承認有點報複的意味在裡麵，雖然風見裕也想讓他放下、認清秋澤曜的虛假都是出於為他考慮的心態，但是這種被否認的感覺確實不怎麼好，於是不可避免地遷怒於對方，哪怕他知道遺忘並不是對方的錯。
降穀零把零食飲料和自己陷入混亂中的部下一起帶走了。
沒了其他人在，島津和田中顯然更放得開了，三個人更是擠在一個沙發裡，把有瀧昭夾在中間，一連串地追問有瀧昭。
關於他的身手、關於他現在的遭遇、關於風見裕也和降穀零的身份。
有瀧昭有點不太適應他們的靠近，但是很快又重新回想起了當年做學生的感覺，大爺一樣往後麵一躺，要求兩人進貢他們的可樂和氣泡水，喝完之後才開始講自己編的故事。
也就是用來做口供的‘我哥教我的’這一套，然後把降穀零所在部門和他哥在的部門上下關係簡單一講，至於其他的就隻含糊說了一點，絲毫沒透露不能說的內容。
不過也足夠打發並不想刨根問底的兩人了。
“也就是說那個降穀先生是等級最高的咯！”島津秋明頭一次覺得故事裡的情節離自己這麼近，他想了想，“但是他看起來很好相處的樣子，一點也沒有那種嚇人的氣勢。”
田中奏搖頭表示：“又不是所有厲害人物都氣勢逼人，也有那種笑麵虎類型的啦，就是那種，可以笑著用溫柔的語氣說出‘一個不留’這種話的。”
有瀧昭：“唔……”
“不過他和有瀧的關係真的很不錯吧？很關心你的身體，會給你做飯、還有蛋糕，呃，還送給你戒指？”最後一條好像有點奇怪。
有瀧昭無意識用指腹摩挲著戒指的光麵，之前沒有想這些，但風見裕也出現後，他覺得自己是時候考慮一下了——關於怎麼和平地把他和降穀零的事過明麵，畢竟不是真的誘拐大學生，開個玩笑就算了，真的讓降穀零遭遇友人質疑和同事非議還是算了。
表麵上的年齡差距擺在這裡，所以這件事不能由降穀零主動，得他來才行。
那……
“其實……”有瀧昭麵露猶豫，“有件事我不知道能對誰說。”
島津和田中當然義不容辭地幫朋友解決問題，立刻拍著胸膛表示舍我其誰。
有瀧昭組織了一下措辭，道：“就像田中你剛才說的，降穀先生對我真的很好，所以，如果我說我喜歡上他的話，應該也不奇怪吧？”
島津＆田中：……？
島津＆田中：！！！
有瀧昭摸著下巴繼續道：“我之前一直在猶豫要不要追，現在我決定了——他既然會送給我戒指，那就說明降穀先生對我也不是沒有感覺的吧——所以我要追求他。”
田中磕磕絆絆道：“等、那個，戒指也可能是隨手送的，沒什麼特殊含義……吧。”
比起小夥伴喜歡男人這點，其實小夥伴疑似普信更讓他感到震撼。
島津的重點還在第一句上，大驚：“你喜歡降穀先生？我說——戀愛意義上的那種？！”
“就算是這樣也沒關係，本來我也隻是缺乏一個下定決心的契機而已。”有瀧昭一個個回答，“沒錯，戀愛意義上的，想做他男朋友的那種。”
很好，感覺這樣可行！
*
樓上變成震撼貓貓頭的時候，樓下的風見裕也卻逐漸平靜了下來。
就是說人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何況那還是棵歪脖子樹。他想，果然降穀先生是放下了吧，對方說那些話的時候語氣真的很平靜。
這樣一來妄想障礙也能很快好起來，認清‘秋澤警官’是根本不存在的，隻要沒有其他異常，審查最多半年就可以結束，降穀零馬上就能複職了。
降穀零瞥了他一眼，從他的表情就能讀出來他在想什麼，一時竟然有點不忍心戳破自己部下可憐的幻想。
他決定換個委婉的說法：“風見。”
風見裕也：“是！”
降穀零說：“你是我信賴的部下，所以這件事……我隻放心告訴你。”
風見裕也大為感動，大聲道：“放心，降穀先生，我風見絕對不會辜負你的信任。”
“那太好了。”降穀零說，“事實上我正發愁怎麼追求有瀧君，你能給我點建議嗎？”
“當然沒問題！追求有瀧君的……建議？”風見裕也越說越懷疑，乾笑道，“抱歉，降穀先生，我剛才好像聽錯了，你說建議，指的是……？”
降穀零適時露出苦笑：“很不可思議吧？確實呢，畢竟是比我小十歲的孩子，你也覺得我不該追求他嗎？”
風見裕也一時哽住。
他看著自己麵前的金發上司，對方坐在沙發上身體前傾，手肘抵住大將腿雙手交握，他隻能看到對方弓起的脊背，低垂著的頭，還有嘴角刺目的自嘲的弧度。
降穀零是個什麼樣的人？在他印象中對方無論何種境地都是遊刃有餘的，所謂運籌帷幄之中，對方就是有著這樣強大的謀略能力，對人心的洞察和計算也是同樣，做臥底做到快要當上BOSS的地步，風見裕也這輩子也就光見識過他這一個了。
所以他無疑是自傲的，也有著自傲的資本，風見裕也做他下屬這麼多年來，算上這一次，也隻見過兩次他狼狽的樣子，無一不跟感情有關。
這就是在事業上過分強大的代價嗎，名為降穀零的男人在感情上經曆堪稱一塌糊塗，偏偏又沒有糟糕到極點。
喜歡的對象是惡貫滿盈的罪犯，但對方卻願意為了他走回正道，為了他舍棄生命，感情是雙向的，所以才使得這份感情難以放下，精神創傷、妄想障礙，足以見秋澤曜對降穀零的影響之大。
而在他好不容易遇到能夠讓他放下的人時，那個人卻又算不上合適。
如果降穀零是彆的隨便哪個職業也沒什麼，但他偏偏還是警察，私德有虧，落到看他不順眼的人那裡就是把柄。
風見裕也深吸一口氣：“不——我支持你，降穀先生。”
反正再差也差不過和罪犯戀愛了，況且現在十九歲也不是未成年。
降穀零為了公眾、為了正義犧牲那麼多，結果連近在咫尺的幸福都不能伸手的話，那這個世界還有沒有救了。彆人怎麼樣他不管，但他作為降穀零最信賴的部下，當然是要支持自己的上司的。
他誠懇道：“但是原則問題不能逾越，對方親人離世，正處於……”
說到一半，他忽然意識到有瀧昭好像是個反社會來著，又叫無情型人格障礙，有沒有脆弱期還真說不定，風見裕也頓時有些懷疑人生——怎麼降穀零就老和這些正義標準靈活的人過不去呢？還是說對方就是會被這樣的類型吸引？
他乾脆放棄思考，直接道：“總之，我會一直支持你的，降穀先生。”
降穀零反而有些意外，他眨了下眼睛，緩緩露出一個笑容：“謝了，風見。”
風見裕也又想到有瀧昭認識自己的事，於是委婉地詢問：“關於我的事，降穀先生有對有瀧君提起過嗎？”
降穀零抬眸望向他：“沒有，怎麼了？”
風見裕也遲疑道：“……有瀧君認識我，但他不應該知道我才對。”
“這樣啊……”降穀零露出意義不明的笑容，“你和他是見過的哦，風見。”
風見裕也：？？？
風見裕也：！！！
降穀零彎了彎眼睛：“開玩笑的。”
完全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啊！
風見裕也的汗毛都豎起來了，他欲哭無淚：“降穀先生，不要嚇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