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爾不會針線活,但還是知道什麼叫針腳細密的,也知道翻過來的背麵會有多餘的布還有線頭,但這塊口袋布背麵多出來的布也被仔細縫得很平整。擔心用口袋的時候磨手嗎?
好像老蒙代爾沒破產時,原主的家庭裁縫和女仆都不會這麼仔細。
“這是科爾的嗎?”不過還是有另外一個可能的。
比爾眼神略微茫然,他轉頭問手下:“安娜呢?”
很快,一個雙手捂臉哭泣的中年女人被比爾的手下帶來了。
“她就是照顧科爾的人。”比爾沒看著她,隻是用手點了一下。
安娜顫抖了一下,就在奧爾都要懷疑她是做賊心虛的時候,安娜突然跪了下來,一把摟住了比爾的靴子:“布特裡老爺!這真不是我乾的!科爾隻是出去玩而已!他每天都是這樣的!每天都是的!”
比爾顯然沒想到安娜會是這種反應,被安娜抱了個正著,他想把靴子抽出來,但反而讓安娜抱得更緊了:“我當然知道這件事不是你乾的,安娜。即使我要用你定罪,克頓家也不會承認的。我隻是有些問題要問你!”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下意識看了一眼奧爾和大麥克。
兩個巡警都不自在的轉開了視線,比爾暗示的當然就是老麥斯威爾。他用一個皮匠和一個無賴補上了罪犯的空位,上級是被他混過去了,因為他們無所謂,但比爾他們顯然不是那麼容易被蒙蔽的。
可笑的是,老麥斯威爾主要想應付的正是比爾。奧爾也不明白,為什麼老麥斯威爾突然間不止變成了一個混蛋,還變成了一個傻瓜了。
安娜稍微被安撫到了,終於放開了比爾的靴子,摸了摸臉上的淚站了起來。她的雙手握在腰間,怯怯看著比爾:“老爺們,我有什麼能幫助您的嗎?”
“這個,是科爾的嗎?或者,你認識這是誰的嗎?”
那塊口袋布被交給了安娜,安娜接過隻看了兩眼就很確定的說:“是丹尼的!丹尼·馬崔斯的!就是那個在雜貨店乾活的孩子!”
奧爾眼睛一亮,他昨天就想和那個孩子談談了。因為從比爾的話裡,那孩子是第一發現人,這樣的人很可能有著後來人沒有的情報,甚至這樣的人也是嫌疑人之一。
還是那句話,他沒有底氣。
而且他認為比爾在這件事上一定不會放過任何線索的,所以也是沒有必要的。
但是,比爾的表現卻實在是出於意料。
他皺了皺眉,沒有預想中的憤怒或者迫不及待:“你確定?”
“我確定!我用我的命發誓!”安娜大聲嚷嚷著,“我見過他身上有這樣的口袋,我還親手摸過看過!畢竟這手藝可真好,雖然線費得太多。他也說過,這是他自己縫的!”
她看來充滿了自信,所以八成是沒錯的。
比爾揮揮手,示意安娜可以離開了。剛才還抬頭挺胸的安娜,立刻縮著脖子轉身跑了。
奧爾和大麥克看著比爾,他們的眼神已經把自己的疑問充分表現出來了。比爾歎氣,走近了兩人一點,低聲說:“不是丹妮,因為她是個女孩。”
“!”
女孩……奧爾沒注意那孩子的男女。本來還沒達到青春期的孩子看起來就差不多。更何況丹尼,不,丹妮比普通孩子更瘦小。但女扮男裝可以理解,畢竟男孩比女孩更安全些。
但這下奧爾的肩膀也垮了下來,無論是對布特裡夫人,還是對科爾·克頓,凶手的殺人和虐.待屍體的方式,都是充滿了性.意味的。假如不是證據太充分,奧爾是絕對想不到一個孩子在這方麵有這麼強烈的衝動的。假如對象是一個女孩,可能性就太低了。
“那麼,她有兄弟嗎?”大麥克突然問,“或者至少能問問她,誰把她的口袋扯走了吧?”
口袋布當然是縫在衣服上的,現在不在了,問問主人是應該的。
“她是有兄弟,但是湯姆隻有八歲。”
“但我們的嫌疑人就是孩子。”
奧爾原本印象裡的幫派頭子,可能是那種有底線的教父、大哥,或者是無惡不作的大佬、BOSS。他沒想到還有比爾這種的,看起來凶神惡煞,但實際上他現在的表現算是心軟嗎?甚至奧爾覺得自己的心比他還要硬一些。
最終比爾點了點頭:“我叫丹尼過來。”
“非常感謝。”
比爾搖搖頭,他才是該感謝的那個。
奧爾正想說可以報警了,突然想到了什麼:“您最好再把剛才那位照顧小科爾的安娜夫人叫回來。”
“您又有什麼發現嗎?”比爾立刻看向了奧爾,大麥克臉上也露出了好奇。
“凶手第一次拿走了棒棒糖,第一次他想拿鞋的,但大概是意識到鞋子太顯眼了,或者不合腳,他又放棄了。但是……或許他還會在科爾身上拿走彆的什麼。”
連環殺手會拿走戰利品——電視上說的,不一定準,而且那是成年人。但凶手的表現確實像是帶走戰利品。
又被叫回來的安娜聽說要讓她乾什麼後,立刻鬆了一口氣,快步走到了屍體身邊。撩開製服時,她愣了一下。她是屍體的第一發現者,是看過的,但顯然剛才看得不是那麼清楚。
安娜流出了眼淚,她雙手放在胸前祈禱了兩句,開始翻找起小科爾身上的遺物。她找得很仔細,身上找完,又去查找被扔在一邊的褲子,還有兩雙鞋。
“他的……襪子沒了。”安娜不太確定。
“襪子?”比爾疑惑。
被幫派頭子看著,安娜嚇得一激靈:“我再找找。”可再次尋找的結果,還是相同的,這次她更確定了,“科爾的襪子沒了。”
“是不是丟在這附近了。”比爾命令手下們四處找找,他有些無法相信,母親的糖和科爾的臭襪子竟然在凶手那有著同等的地位。
這可以理解,畢竟糖是珍貴的奢侈品,寶石和垃圾怎麼可能被相提並論呢?
“對於凶手來說,他隻是獲得一件紀念品而已,對他有價值才是有價值。科爾的襪子有什麼特點?”奧爾問安娜。
麵對這樣滑稽的問題,安娜甚至不那麼恐懼了,她想了想,還真的回答出了奧爾的這個問題:“有,他的襪子很好。沒有補丁,是白襪子,棉線白襪。還有,他的襪子很合腳,是孩子的襪子。
長溝街的孩子們大多不穿襪子,成年人都很少有穿襪子的。所以孩子們如果穿襪子,那就是用大人的襪子改的。”
大概是怕這些大男人們不懂,安娜還特意加了解釋。
彎鉤幫的漢子們看看彼此的臉,又看看彼此的腳,他們倒是都有一雙皮鞋穿,可確實很多人沒有襪子。
“那襪子對他來說就是珍貴的,因為他沒有。”奧爾看著比爾說。
比爾點點頭,接受了這個解釋。
“我能力內可以做的,已經都做完了,請報警吧。”奧爾現在真的是再也想不出彆的了。
“當然。”
比爾去吩咐人,奧爾和大麥克對著那具紅色製服覆蓋下的小小屍體短暫的默哀了三十秒。如果這個世界有天堂的話,現在他一定在和溫柔的天使玩耍。
去叫人的手下離開了,沒多久又匆匆回來了,並且臉色難看。
這個手下正湊在比爾耳邊說話時,一個眼熟的人來了。來人衣著體麵,穿著深棕色的外套和同色的長褲,皮鞋光亮得能夠反光,頭發乾淨整潔,臉上有著修剪精致的八字胡——毒蛇!安東尼·克頓!
奧爾想起來了,大麥克帶他參觀警局時,這家夥就在其中一間囚室裡。不過大麥克的態度和他的外號都讓奧爾認為該離這個人越遠越好,魚尾區也不是克頓鐵錘幫的勢力範圍,再加上奧爾腦子裡的閒事太多,完全忘了問這個人當時為什麼被關進去了。
他看見奧爾和大麥克就立刻笑了起來:“您好,比德爾先生。還有您,蒙代爾先生,真高興看見您已經成為一位正式的巡警了。當然,以您的才乾,您的未來必定不止於此。”
這家夥依然如第一次見麵時那樣,笑容真誠熱情,眼神讓人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