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柯林咧著嘴,露出極其誇張的厭惡表情:“那塊爛肉……”
“您希望讓巴尼斯獲得該有的懲罰嗎?”律師勸他。
“好吧。”老柯林歎氣,妥協了。
接下來基本就是奧爾和律師的談話,奧爾不會出庭的,原本就極少有私家偵探願意出庭,更何況他們還是警察兼職的。老律師更詳細地詢問了各種情況,其他人也都沒離開,繼續聽著,偶爾咒罵一聲。
尤其是脾氣火爆的老柯林,更是在旁邊罵得沒停下來過:“這種人竟然能夠將神的名義掛在嘴邊?光明神不覺得肮臟嗎?我竟然曾經要和他打架?那可真是太可怕了,距離他十米以內就是一種災難,他呼出的空氣都帶著惡臭的劇毒!他才是魔女和吸血鬼的後裔!滿身都是毒藥養育出來的膿皰!”
“魔女和吸血鬼的後裔應該不是……”
“您說得對!他應該是狼人、魔女、吸血鬼的混血!魔鬼都不知道他是怎麼被混出來的!”
奧爾&達利安:“……”
算了,就當沒聽見吧。
頂著無辜的臭罵,把事情說完,並且對老律師表示,他隨時都夠到魚尾區的警局來找他們,兩人才告辭離開——坐的是來時候的馬車,羅森伯格和照相師跟著柯林父子離開。
坐在車上,達利安也問了奧爾那個問題:“你覺得誰是凶手?”
“……莉莉·巴尼斯。”奧爾稍微有一些猶豫,“關於她是凶手的證據更確切,而指老巴尼斯為直接凶手的證據則大多是偽證,我們也沒詢問過老巴尼斯的不在場證明。但是,老巴尼斯不能說無辜,他和勞倫·巴尼斯,也是凶手。我曾經聽說過一個詞——全員惡人。”
“勞倫·巴尼斯也是惡人?”
“目前他的行為,我隻能猜測是懦弱下的逃避。因為畏懼成為一個自殺者,所以選擇了用這種方法。他就沒想過這會惹來多大的麻煩嗎?”
“莉莉·巴尼斯呢?”
“不確定。”奧爾搖頭,“我不確定她是被強迫的,又或者原本就是老巴尼斯的情人,但她顯然充滿了仇恨……實際上,整個巴尼斯家,全部充滿了仇恨。”
從“帶有濺射血跡的衣服”就能看出來,那些女人們很可能依然不知道濺射血跡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諾頓帝國的語言更接近藍星帶嚶帝國的語係,和華夏見字明意的語言不同,濺射血跡是個挺長的複合詞彙,算是一個專業詞彙,需要具有相關文法知識的人,才能琢磨出它到底是什麼意思。
但他們很聰明,極其迅速地從各個方麵釘死了老巴尼斯。
奧爾戳了戳達利安:“今天為什麼不說話?”
“因為我不需要說話,我隻是來幫忙的,但或許……連這點忙未來都不需要我來幫了。”
奧爾的人脈目前還很淺,但畢竟也是有了,而且目前的人脈還都是相關人員,那麼短時間內就夠了。
這件事後第天,老柯林就來到了魚尾區警局,為警局送上了2000金徽的讚助金,並表示未來隻要柯林家不破產,他們就會是魚尾區警局的讚助人。私下裡,他還給了奧爾和達利安每人一張500金徽的彙票。
又過了四天,勞倫·巴尼斯被殺案開庭了。奧爾再一次感慨,這世界的案子,開庭是真快。
他和達利安前往觀看了審判,因為這時候大多數的案件也沒有什麼多次開庭,都是一次開庭就宣判。
站在被告席上的老巴尼斯穿著一件略大的套裝,把滿臉的胡子都刮了,嘴角下撇露出悲傷的表情,眼睛裡含著淚,他駝著背,仿佛全身的重量都靠著那根手杖支撐。
——真是可憐的老人。
站在他旁邊的莉莉·巴尼斯穿著簡單的黑裙,頭發沒有盤起,而是披散著,上麵蓋著一條黑紗,但沒有蕾絲,她的眼圈發黑,顯得越發憔悴,因為乾澀裂開的嘴唇緊緊黏在一起。
——真是可憐的女人。
但扮可憐不算是麻煩,奧爾擔心的是彆的。
這裡雖然沒有“孝”這個詞,但在《聖典》中,光明神被稱為“父”,祂意誌的傳遞者們也是“神父”,“我們要遵從‘父’的指引”也白紙黑字地記錄在無數的宗教典籍上。君主們,也總是稱呼自己為“家長”、“萬民之父”,即便女王也是父,自稱為母的時候很少。
所以,雖然沒有總結出來的“父為子綱”,但父權至上早已經融進了整個世界的法理中。
老巴尼斯不止是死者勞倫的父親,還是另外一位被告莉莉夫人的父親,以及案件中多位重要證人的父親。
作為兒女去控告自己的父親,坐上證人席前,就被套上一個叛徒的標簽,證詞還沒說出來,在信任程度上就已經打了折扣。
更何況,老巴尼斯即使親口承認殺死了兒子,承認做下了一件違反人倫的事情,也不一定被判有罪。但奧爾看過一些諾頓帝國的案例,有多起案件的凶手都被宣判了……無罪釋放。因為陪審團認為,父親親手殺死兒子已經是一件無奈而痛苦的事情,他已經得到了足夠的懲罰。
奧爾勸過律師,把攻擊的重點放在莉莉夫人身上。畢竟莉莉夫人確實才是真正的凶手,她也比老巴尼斯容易對付得多。不要為了揪住老巴尼斯不放,讓真正的凶手也飛了。
律師表示感謝奧爾的建議,但到底怎麼樣他沒說,奧爾也沒繼續追問,那是對方的領域,作為一個外人多嘴把人說煩了,反而會讓情況變得糟糕。
正式開庭,老巴尼斯表示他要為他自己辯護,莉莉夫人竟然是由拉維斯·佐特林傑和維克多·艾瑟鐸聯合辯護,也就是老柯林的老友和老巴尼斯的女婿。果然麵對主要矛盾,所有人都能聯合起來。
作為控方的檢察官,奧爾當然不認識,但看起來是一位挺可靠的中年人。
剛一開庭,老巴尼斯就獲得先機,坐上了證人席,暫時代替他提問的,是他的助理——並不是他個兒子之一。
老巴尼斯不虧為一位老牌律師,他很能把握陪審團——這起案件的陪審團並非像之前那樣隨便指定的,控辯雙方也參與了選擇。但有些意外,他們同樣選擇了那些老派的光明教信徒,有幾個人看氣質和之前不可一世的老巴尼斯很接近,他們在家裡很可能也都是大家長。
而通過陳述以及和部分證人的對話,老巴尼斯將自己塑造成了一位為了家族兢兢業業數十年,將兒子培育成才,為女兒尋找到了一份可靠歸宿的老人。
當他認為自己可以退休,好好度過晚年時光的時候,他小兒子突然死去了。
更悲慘的事情發生了,殺害小兒子的竟然是兒媳。他承認有罪,因為他在聽到通知匆忙趕到家後,選擇了包庇兒媳,因為兒媳懷孕了。他已經失去了一個兒子,不能再失去一位半女與未來的孫子或孫女。
他承認自己包庇了凶手,他承認自己有罪——承認了小罪,大罪提都沒提。
老巴尼斯在證人席上流淚,陪審團和旁聽席上,也有人在擦眼淚。
在這個過程中,無論是老律師和女婿組合,又或者是檢察官,都沒有給老巴尼斯找麻煩,看起來他很輕易地得了一分。
老律師和女婿組合沒有在這一輪發言,控方開始傳喚證人,巴尼斯家的人陸續走上了證人席。
老巴尼斯也在等著這個時候,剛才那個卑微虛弱的老人瞬間挺直了背脊,重新變成了暴君,這是一種威懾。但經過前半段的人們,隻會認為這是這位老人在麵對背叛他的子女時,勉強維持著自己的威嚴,有些人越發地同情他了。
十位陪審員裡更是有八位,臉上已經露出了反感甚至厭惡。
奧爾有些緊張,達利安的手蓋在了他的手上:“丹東檢察官是一位有才乾的人,相信他。”
原來達利安認識這位檢察官,奧爾有些意外。
巴尼斯家的人沒有人翻供,甚至他們應該還串供過,讓證詞更加的完整和可信。
同時,就如老律師曾經說的,那些兒媳們沒有誰站出來說自己和老巴尼斯有染。畢竟在這種正式場合說出這種事,她們離開這也沒有活路了。
但對於這些證詞,陪審團有些人的臉上露出了不耐煩,老巴尼斯得到的這一分仍然十分穩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