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爾還以為老巴尼斯隻是想拉一個人下水,是他狹隘了。
他們說他侵.犯勞倫,他就認了。那他既然喜愛勞倫,就不該殺他,這反向證明了他的“無辜”。隻有活下來,才能想辦法洗刷自己的汙名,才能複仇。
剛剛明明處於優勢的檢察官反而被這一手弄得徹底被動了……
接下來檢察官努力出示各種證據,向陪審團和其他人證明,老巴尼斯就是罪人。但是人們的注意依然是這跌宕起伏的連串情況,他們和旁邊的人不斷重複議論著,並不在意檢察官和老律師他們又說了什麼。
最終陳詞時,檢察官和老律師他們都誠懇地發表了一篇演說,眾人雖然都閉上了嘴安靜聽發言,但是,至少奧爾聽完了後就記得他們不斷重複“老巴尼斯是凶手”這句話,其它的都忘了。
老巴尼斯的發言很簡單:“假如我愛他,那我不會殺他,假如我已經不愛他了,我更不會殺他。或許我是個不道德的人,但我沒有殺害我的兒子。”
陪審團離場,暫時休庭。稍後開庭,就是宣告判決的時候了。
所有人都回來,起立等待宣判。
小條從陪審團席被傳遞到了法官的麵前。
奧爾隔壁還是坐著剛才那位痛哭的紳士,他明明因為惡心離開了,但現在又回來了,他雙手食指交叉放在胸前,正在不住祈禱著:“有罪、有罪、有罪,一定是有罪。”
“杜特·巴尼斯,殺害勞倫·巴尼斯的罪名成立,有罪!”法官敲了一下木槌。
“萬歲!”“陪審團好樣的!”“就該這樣!”
法官微笑,他給了人們幾分鐘宣泄興奮的時間。
“莉莉·巴尼斯,殺害勞倫·巴尼斯的罪名成立,有罪!”
莉莉·巴尼斯臉色蒼白,但堅持著站住了,現場有人鼓掌,但並沒有剛才那麼熱烈。
接下來法官宣判了兩人的刑罰,老巴尼斯是主犯,他將在三天後“迎接”火刑。莉莉·巴尼斯雖然也被判為有罪,但她是從犯,並且協助警方將老巴尼斯定罪,因此被判流放至南大陸。但因為她已經懷孕,嬰兒是無辜的,所以流放將會推遲到她生產後。
“不!至少她得和我一起死!”被判有罪的時候老巴尼斯還能夠堅持住,但在聽完宣判後,他徹底爆發了,“你拿了臟錢!你們都拿了臟錢!你們……”
他被捂住了嘴巴,帶了下去。
法官敲響了勞倫·巴尼斯被殺案的最後一槌,案子就此結束——是有上訴這碼子事情的,前提是……上訴文件到達更高一級法院時,犯人還活著。目前的法律裡,可沒有上訴的犯人被緩刑的規定。
老巴尼斯的話引來了少數人的議論,但最終也沒能濺起什麼水花來。假如是彆的案子,一位私通的殺夫之女,隻是被判處這樣的罪行,這些有些身份的紳士們一定會對法官發出噓聲。但現在這一次,有老巴尼斯自己的行為作為對比,莉莉夫人就成了一個可以被忽略的小嘍囉。
即使證據不足,但每個人就和陪審團一樣的,都認為老巴尼斯才是凶手,他最後的那些隻是厚顏無恥的狡辯罷了。
所以,很多人都是麵帶微笑離開法庭的。他們有的人剛出門就拉住了從其他審判庭出來的朋友,和他們大聲議論著剛才那件雖然隻有一名被害人,但案件內容卻實在是聳人聽聞的案子。而被他們拉住的朋友也往往先是發出驚訝的抽氣聲,接著則是開始後悔自己的選擇了。
——在梧桐區法院這樣高格調的地方,法院也是紳士們的社交與消遣場所,甚至這裡比傳統的劇院更讓紳士們歡迎,因為這裡……女士止步(除了證人和犯人之外)。
這樣的環境讓奧爾不太舒服,但他和達利安還是站在門口,直到羅森伯格出現,對他們招了招手。
他們來的時候也遇到了羅森伯格,他是跟著老律師和那一群證人來的。他讓兩人一定要等等,希望稍後能去喝一杯。當時兩人沒拒絕,戰勝老巴尼斯那個老怪物後去喝酒慶祝一下,也是一件美事,但是現在奧爾跟上去不是為了喝酒,而是他有很多疑問。
法院的大廳裡,甚至能看見三五成群的紳士們手持香檳或紅酒,一起高談闊論,除了案情,他們也喜歡在這裡議論政治。
他們沒從這出去,而是繞了一圈,走入了另外一條通道。這棟建築很高大,但是通風其實不太好,七扭八歪的走廊裡,能聞到濃重的尿騷味。
羅森伯格推開了他麵前的一扇木門,這邊飄出來的就是馬糞味了,幾輛出租馬車等在這。鮑耶·柯林正在從一輛馬車上探出頭來,在看見是他們後,他立刻跳了下來,對著兩人張開雙臂:“先生們!我很高興見到你們!”
熱情又激動的鮑耶,其實看起來不大好,他的眼窩深陷,臉色略微發青。
擁抱之後,鮑耶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上衣,歎著氣說:“請原諒,但我實在是太激動了,雖然我們三天前才見過,但對我來說,你們就是我多年未見的老友一般。我……
我剛被抓走時,還是迷茫的,是有一些死亡的畏懼,但更多的是對勞倫死亡的傷感,因為我相信我的家人和朋友不會放棄拯救我。可當我被救出來之後,那種死亡的恐懼感,反而一日日折磨著我,我總是夢見自己被押上絞架,然後慘叫著被驚醒。
甚至在白天,我也經常會懷疑我被救出來這件事,是不是在做夢?”
鮑耶抬手捏了捏自己的太陽穴:“很抱歉,對你們說這些話……我……”
奧爾覺得或許這個可憐人還需要一個擁抱,但達利安先動手了,他一把拽住了鮑耶的領子,拽得他抬起頭,又為鮑耶整理好了拉歪的衣角:“下次您懷疑這個世界真實與否的時候,您可以去跑步。”
這樣的行為突然又失禮,但達利安做出來,帶著一種異樣的威嚴,讓人隻能乖乖聽從命令。
“跑步?”
“跑步,或者騎馬,找一件能讓您流淌下熱汗的運動,那之後您會舒服很多。”
“謝謝!我今天回家就去試試!”
羅森伯格剛才被嚇了一跳,但當對話結束,他也笑了起來。
“請上車吧,先生們,我已經在老喬治餐廳定了包間。”
原先達利安有些在圈子之外,四個人的情況像是3+1,現在好多了,四個人氣氛融洽地上了車。
“蒙代爾,這次我們邀請你,不隻是鮑耶為了對你表示感謝,也包括有些事,我們覺得你應該知道。呃,或者你不想知道?”沒等奧爾開口,羅森伯格已經主動說了,而且,這一次他沒對奧爾用敬稱。他現在也是有些忐忑的,不知道自己這種行為算不算是單方麵的自以為是。
“我確實有很多疑問需要解答,但畢竟我的工作結束了,我也在擔心,這種探知究竟的行為,是否會惹人生厭。”
“我們知道真凶是莉莉·巴尼斯。”羅森伯格歎氣,鮑耶向後靠在了椅背上,頭瞥向一邊,看著窗外,“認為老巴尼斯雖然是一個混蛋,但該受到懲罰的應該是真凶。但是,我們和那邊談了談,不得不改變了想法……”
羅森伯格口中的那邊,就是巴尼斯家。
首先和那邊談的是鮑耶,莉莉·巴尼斯主動要求的,老柯林本來不想兒子去,但鮑耶自己想見她,因為勞倫穿著他們約定好的婚服,他想知道,勞倫在生命的最後,到底是怎麼想的?
“他在生命的最後,隻想活下去。雖然聲音細微,但他努力地哀求我救救他,他不想死了。”
“……你為什麼要殺了他?為什麼不救救他呢?”
“因為他也從來沒有救過我啊。在出嫁前,我叫莉莉·唐德,我是他的表妹,是巴尼斯夫人的外甥女。我的母親早逝,我的父親在去年外出進貨時,死於強盜之手。老巴尼斯先生出現了,他對我說‘來吧,好姑娘,我來照顧你’。
作為我的姨夫,當我父親還在世時,他是一個好姨夫,一個善良溫柔,關愛我,會給我買來漂亮娃娃的人。我信任了他,我甚至主動投入了他的懷裡哭泣。我以為,他會是我的另外一位父親。
在我父親被下葬後的當天晚上,他侮辱了我。做完那些事之後,他把我捆在床上,拿來了一架相機。我第一次知道,原來照相機還能用來做出如此汙穢的事情。
我住進了巴尼斯家,我的房間裡有一條密道,每天夜裡,那個蒼老乾癟得像是一塊枯死木頭的魔鬼,就會走進來,壓在我的身上。
他甚至會記錄我的排卵期——這詞兒還是他教給我的,在我的……遲到後的一周,他又對我說‘好姑娘,我給你找了一個好丈夫’。
好姑娘……嗬嗬嗬嗬,他最喜歡用這個詞來稱呼我,這是一個多麼汙穢罪孽的詞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