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安卡還帶著一位陌生的老紳士。
他的左胸口佩戴著一個小小的顏色略有些發舊的紫色綢緞榮譽綬帶,這說明他是一位有爵位的貴族,但爵位不會太高,那些大人物不會整天配著綬帶來彰顯自己的身份。
當安卡進門,奧爾才發現,他還帶著一位藍衣的警長。
“這兩位先生有件案子,要尋求您的幫助。”
“哦……”
冬天是真的過去了,大地回春,害蟲也都開始探頭了。奧爾愉快的心情被打破了,畢竟能讓藍帽子來找他們這些紅衣服,絕對不是什麼小案子。奧爾看了一眼藍衣警長懷裡的文件袋,從厚度上看,很有份量。
奧爾穿著襯衣套著圍裙,袖子擼到了手肘以上,穿著睡褲和拖鞋。
老紳士看著奧爾,露出了不信任的目光,不過他沒提出反對。
“這位是米特·菲利男爵。這位是傑森·柴斯洛特局長,黑峽鎮警察局的局長。他們有件案子要尋求您的幫助。”
黑峽鎮是索德曼外圍的一個鎮子,要到索德曼,要在路上坐至少兩天的馬車。
安卡又向兩人明確介紹了奧爾的姓名,還例數了他過去的案子,奧爾看著安卡——你很希望我接這個案子?
安卡在介紹後與奧爾對視,看來他確實希望奧爾接下這個案子。
那就接吧,不過目前看來,對方顯然不是很滿意奧爾。
“請到客廳來吧。”奧爾站在了客廳門口,安卡主動說:“我去倒茶。”
好像安卡倒茶的行為說服了菲利男爵,他摘下帽子,順著奧爾的指引,走向了客廳。柴斯洛特局長緊跟在身後,他身材微胖,有些禿頂,看向奧爾時的目光倒是真摯又誠懇,沒有藍帽子麵對紅衣時的敵視。
三人坐下,稍後安卡端來了奶茶,也落座了。男爵先生才終於開口:“我希望您能夠抓到殺害我兒子的凶手。”
奧爾:“……”
“咳!”他放下了茶杯,“男爵先生,作為皇家警察,維護索德曼的治安與秩序是我的職責,我還從來沒有到外地去破案過。另外,我想您應該知道,沒有一個案子,是能夠百分百告破的。魚尾區警局的檔案室裡,一樣放著無數的未破懸案。”
沒有dna,沒有攝像頭,沒有係統的法醫學、彈道學、心理學等等相關學科,指紋取證都十分粗糙的年代。奧爾回頭看去年自己破獲的案子,能想到的就是“我運氣真好”。
男爵抿了抿嘴唇:“我不相信那些拿錢辦事的偵探,他們隻會在拿了我的錢之後,給我找一個替罪羊。我從我的朋友那聽說過您,我知道,您是一位具有騎士精神的年輕人,正義、誠實又勇敢,我隻願意把案子交給您。”
這位貴族的言談雖然還算客氣,但他說的話翻譯過來,就是“我讓你查我的案子,該是你的榮耀”。
“讓我說吧,男爵先生。”柴斯洛特局長插嘴了,男爵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端著茶碗向後靠坐進了沙發裡。
柴斯洛特局長把檔案袋打開,原來是大袋子套著小袋子。
“蒙代爾警官,我在黑峽鎮做了八年的局長,已經為十七位可憐的女性收屍了。她們的資料已經堆了滿滿一屋子,我帶來的隻是最精簡的部分。”
“女性?”奧爾愣了,男爵說的是“殺害我兒子”吧?這是凶手把男爵的兒子當成女性殺害了?
“第十七位受害者是小菲利先生的妻子,波爾特娜·菲利夫人。她在一次外出打獵後失蹤,小菲利先生出去尋找,回家後一病不起……在三天前去世。”
“他們……”一直表現得就是個老派死硬貴族的菲利男爵,這時紅著眼睛插嘴,“他們說波爾特娜與人私奔了,我的兒子並不相信,直到有人找到了波爾特娜的屍體。但依然有人說,波爾特娜是被她的情夫殺掉的!
菲利是被那些長舌婦的舌頭勒死的!也是被那個殺死波爾特娜的凶手殺死的!
蒙代爾警官,即使您沒有破案也沒關係,我隻請求您能夠用您幫我做一個保證,證明波爾特娜並非與人私奔。她應該和我的兒子在墳墓裡獲得平靜,不是背著一個蕩.婦的惡名,不得安眠。”
奧爾拿起了柴斯洛特局長的檔案袋。
“這些都是我在出發前謄抄的,原始文件還在局裡,但我保證,一切都是真實的。”
“是按照時間排序的嗎?”
“是的。從最早的開始。”
菲利男爵動了動嘴唇,最終沒要求奧爾從最後看。
最早的案卷,在黑峽鎮西南方的鬆鼠溪附近,開春進山的獵人們發現了一具被遺棄的女性遺體。她不是本地人,全身都是被虐待後的痕跡。
她被認為是逃避丈夫虐待跑進森林裡凍死,或者是被拐賣後沒能成功逃跑的外地女性。被草草地埋葬進了黑峽鎮當地的墓地裡。
可隻是半個月後,人們就在距離發現第一具屍體四五百米遠地方,發現了第二具女性屍體。
同樣是外地女性,同樣是滿身傷害,還有一個同樣——她們都隻穿著一隻粉色的毛線襪子。因為襪子的顏色太鮮豔了,所以警察記憶很深刻。
也就是說兩位女死者腳上的襪子,正好湊夠了一雙。
可襪子隻是讓人們以為這兩位女性可能是姐妹,於是將她們埋葬在了一起,僅此而已。如果事情到這裡為止,那沒有人會記得他們。
可是從那之後,每年冬天,當積雪開始融化,黑峽鎮剛剛進山的獵人或者伐木工們,都會從不同的地方,發現女性的屍體。每年都是兩人,每次她們都會各穿著一隻粉色的毛線襪子。不過,過去這些女性都是外地人,直到今年,第十七位死者成為了與小菲利先生新婚的波爾特娜女士。
她不隻是本地人,她還是領主繼承人的妻子,未來的領主夫人,是貴族女性。那這個時候,問題可就大了。
“我一直在追查這位可怕的凶手,八年間,鎮子裡的成年男性幾乎被我抓了一個遍,但凶手的暴行從未停止。”奧爾在看資料,柴斯洛特局長在解釋。
但奧爾的眉從沒舒展開:“今年隻有波爾特娜女士一位被害者?她的屍體已經下葬?”
“是的。”
男爵在點頭的同時,問:“您想再次進行屍檢?”
“是的,可以嗎?不隻是波爾特娜女士,之前的被害人,我也要把她們挖出來。她們是穿著新衣服下葬的,還是被害時的舊衣服?我需要她們的舊衣服。”
“是村民為她們準備的衣服……”局長露出尷尬又討好的笑,“但是,她們的舊衣服,我們也不知道放到哪去了。應、應該是在警局?”
“那些粉襪子呢?”
“……”
明白了,同樣不知所蹤。
“我留著波爾特娜遇害後的所有衣服。”男爵說,“我記得這些應該是物證。”
果然,受教育程度還是十分重要的。
“我可以向局裡請一周的假期,去黑峽鎮看一看,我會儘量,但我必須再次對您說,我什麼都不能保證。”
“當然,所有黑峽鎮的警察與民兵,都會聽從您的調遣!”
“謝謝,十分感謝,蒙代爾警官。但不需要您浪費您的假期,我會去總局,為您弄到一份正常渠道的調令的。那我們先走了,很抱歉,打擾了您的假期。”
至於報酬之類的,以男爵的身份,沒必要現在說,無論奧爾是否破案,他都會獻上一份豐厚的謝禮的。
他們離開了,但資料留下了。
但這些資料真的沒什麼用,上麵倒是有驗屍報告,但是報告寫得極為混亂,甚至語句都不通順,這應該不是謄抄的警官寫錯的,大概率是那位驗屍人的問題。畢竟一個小鎮上能去驗屍的,大概也隻是鄉下醫生了。而諾頓帝國的鄉下醫生,很多人還靠著成分成謎的“萬能藥水”治病。
後邊也有柴斯洛特局長抓捕嫌疑犯的簡略介紹,但就像他說的,沒用。甚至有一年,他把所有成年男性都集中看管了起來,可凶殺依然在出現。
奧爾摸了摸下巴——真的是所有黑峽鎮的成年男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