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地上的原皮具店夥計吞了一口唾沫,有些慶幸自己在馬車上時很快就說了真話。
這家夥直接疼得尿了,被奧爾拎著衣領的他嚎啕大哭。
“你還要右手嗎?”
“我說!我說!是羅德維!是那個製皮作坊的老板!”他聲嘶力竭地喊著,“我原來也在他的作坊裡乾活,他說這兩個女人是他的債主給他抵債的,讓我用她們賣錢,賣出去的錢他隻要一半!”
再三追問後,奧爾確定這家夥是真的知道得不多。
他過去就是作坊裡的一個小工頭,作坊停工後,他很長一段時間都找不到工作,想潛回來偷一些作坊裡的工具賣錢。結果遇見了作坊的原老板羅德維把兩個女人帶來了倉庫裡,他發現了男人後,非但沒有追究他偷盜的事,還因為他過去當皮條.客的經驗,委托他將這兩個女人“出售”。
而這個男人,當然也是第一個“嘗鮮”的。
“我忍不了了。”錢德勒說。
奧爾點了點頭:“我問完了。”
下一刻,錢德勒發瘋一樣撲了上去,對著兩個男□□打腳踢。奧爾的拳頭也是硬的,但是他去打,把這兩個家夥打成肉泥,也無法發泄心中的憤怒。
十分鐘後,錢德勒雙手杵著膝蓋,劇烈地喘息著,奧爾覺得這次回去,他一定會努力鍛煉身體。
奧爾說著,把鼻青臉腫的“客人”拽了過來:“我要帶他去老喬治的酒館。”他看了看僅剩的三位狼人,隻叫了一個人跟著他,畢竟如果要捉的人太多,隻靠奧丁和他可不行。
另外一邊,達利安已經和奧爾派往諾佩特村的警察們會合在了一起。
假如奧爾來到這,就會發現這個村子更像是一個“高級度假村”,許多索德曼的有錢商人(不是太有錢的)都在這買了一處小莊園,在非社交季,貴族們會回到他們鄉村的老宅裡居住,那些商人們就回到這,認為這裡四舍五入也算是自己的老宅了。
但現在可是夏初,索德曼的社交季早已經開始,小莊園的主人們大多已經回到了索德曼,這裡已經成為了仆人的天下。
紅衣的皇家警察無論到哪兒都是醒目無比的,悠閒的仆人們用好奇的目光打量著他們,達利安找了個在路上走著的婦人詢問羅德維家的地址。
“哦,就在那,朝北走,第三個路口向西拐,他們家的門前有一棵楓樹,院子裡還有秋千。羅德維家前些日子回來了,我第一次見到社交季沒留在索德曼的主家。”婦人撇撇嘴,她的眼球轉動,興致勃勃地看著達利安,“警官老爺,你們是發現了羅德維家的小姐嗎?那可憐的姑娘,她怎麼樣了?我們都知道,她被人騙了。她在賣身的時候被人殺了嗎?還是她生孩子的時候難產而死,孩子沒人撫養了?又或者,難道她殺了她的奸.夫,呃,我是說她的丈夫嗎?”
婦人的舌頭一定十分靈活,她短時間內就把各種猜測連帶著她的唾沫,彈到了達利安的臉上。
“感謝您的幫助。”達利安麵無表情地說,回到了馬車上。
馬車離開時,達利安聽見那個婦人嚷嚷著:“嘿!我跟你們說!那位羅德維家的小姐殺了她的奸.夫後,在牢裡生孩子難產而死了,現在警察們是來送她的孩子回來的!可能還有點遺產的問題!”
達利安旁邊的一個狼人打了個哆嗦:“先祖啊,人類的舌頭有時候真可怕。”
雖然那個婦人有個可怕的舌頭,但她的路指的沒錯。
他們到的時候,兩個男孩還在院子裡玩秋千,但他們看見皇家警察紅色的製服後,立刻嚇的跑回了房子裡。
達利安他們沒等著院子裡的人主動來開門,直接翻過了柵欄。
達利安剛剛靠近柵欄時就聞到了不太好的味道,進入院子後,他示意其他警察直接去捉人,他自己則走向了那位婦人說的楓樹的旁邊。一股屍臭味,正從這地方不斷地溢出來——其他狼人也聞到了。
羅德維一家被從房子裡帶了出來,男主人穿著棉質睡袍和寬鬆的長褲,腳上還是拖鞋。羅德維先生應該已經三十出頭了,但他看起來像是隻有二十五六,有個乾淨的下巴,身材略瘦削,眼神清澈,是一位斯文英俊的青年。
女主人穿著藍色的長裙,沒有束腰,裹著一條白色的亞麻披肩,氣質嫻靜溫柔。
兩人的衣著,都是舒適的居家服,他們的臉上毫無驚恐或憂慮。
至於兩個孩子……以狼人的聽力,達利安能確定,在看到他們之前,他聽見了孩子們的笑聲。
他們對於自己做的事情,沒有絲毫的愧疚之心。
羅德維發現達利安站立的位置,立刻意識到了什麼:“他不是我們殺的,他隻是吃多了天使藥。”
羅德維夫人立刻幫助丈夫一起解釋:“是真的!我們沒想對那個男孩做什麼,我們隻是對等的複仇而已。但他太貪吃了,吃了太多加了天使藥的小甜餅,我們以為他睡著了,但當發現的時候,他已經僵硬了。”
“對等的複仇?”達利安挑了挑眉,對著這家人露出和善的微笑,“在法庭上如此為自己辯護,確實很難被定罪。”
他知道這一家人是什麼想法了,法律禁止血腥報複,可判定嫌疑人是否有罪的,是陪審團。巴塞繆爾爵士雖然是貴族,但隻是一個爵士,這個爵位基本上等同於“名譽貴族”,而他的買賣確實不好聽。
羅德維一家到時候再找一個能言善道的律師,把“我的妹妹被巴薩繆爾爵士欺騙淪落為J女”添油加醋一番,他們的行為立刻就變得充滿中世紀的騎士風範。
他們被無罪釋放的可能,確實很大。
達利安的和善讓羅德維夫婦都鬆了一口氣,但,他們鬆得太早了。
“不過有些誤會我要幫你們解釋一下,傷害一位貴族……你們真的認為自己能站在法庭上嗎?貴族有貴族的處理渠道。”
羅德維先生輕蔑一笑,羅德維夫人則看著達利安的眼睛說:“我們不是小人物,我們雖然沒有貴族的身份,不能說是索德曼的大人物,但也是有些人脈。這位警官先生,也請您注意分寸。”
她在發出威脅,顯然,達利安的話沒嚇到他們,反而讓他們暫時脫去了順從的偽裝。
達利安笑了笑,沒有與他們爭辯。
“把他們帶去警車,再找兩把鏟子來。”
可憐的孩子其實並沒被埋葬得太深,兩鏟子下去,就有大量的食肉蟲子因為突然見光而四處奔逃。惡臭的味道撲麵而來,但狼人們沒有誰的臉上露出嫌惡——隻有奧爾才會為狼人靈敏的嗅覺而擔心。
其實他們對味道的感知,和人類或血族不大一樣,甚至對某些狼人來說,腐臭的味道也是一種“香”味,能讓他們產生饑餓感,大概那
些食腐動物也是這樣的感覺。
但沒人對奧爾這麼說,無論是味覺有問題的安卡,還是味覺極其敏感的達利安,甚至是偶爾其他警局過來幫忙的狼人們,有一個弱點被奧爾記掛與關懷,是極其美妙的感覺。
沒有棺材,他們從羅德維家找來最乾淨好看的床單,又找來了一口漂亮的紅鬆箱子,把這個孩子裝了進去。
羅德維一家正在馬車裡等待,沒有人驚恐慌亂,那兩個男孩子甚至眼睛發亮,帶著一些期待。
“臭味越來越重了。”羅德維夫人用手帕捂住鼻子,“我要吐了。”
“爸爸,太臭了。”孩子們也開始嚷嚷。
“再忍一會,等他們過來了,我會叫他們把挖出來的東西裹得緊一點。”
他的話音剛落,馬車的門開了,爆發的臭味讓羅德維夫人發出一聲尖叫,男孩們也跟著叫了起來。接著那臭氣的來源,一隻他們眼熟的紅鬆箱子,被放進了馬車。跟著一塊進來的,還有嗡嗡叫的蒼蠅,以及一切其它的蟲子。
“光明啊!你們在乾什麼?!”羅德維先生發出暴躁的呐喊,“把這東西弄出去!”
他站起來,意圖把箱子退出去,但一隻手臂輕易地把他推回了座位上。達利安跟著進了馬車,他坐在了他們的對麵:“我把這孩子挖出來的時候,他對我說,他想再看看你們。”達利安說著,直接將箱子打開了!
“啊!!!”“媽媽!”“救命——!”
一個女人和兩個男孩的尖叫聲簡直能把天上飛過的鳥擊落,他們仨爭先恐後地朝羅德維先生的懷裡紮,臉色青灰的羅德維先生被死死抵在角落裡,雙眼緊閉。
人真是奇怪,明明是他們殺害了這個男孩,但在他活著的時候,他們對他毫無憐憫,卻又在麵對他無法反抗的腐爛遺體時,充滿了恐懼。
嚇唬了三人一會,達利安將臨時的棺材合上了,畢竟看久了他們或許就會習慣了。羅德維一家雖然鬆了一口氣,但依然牢牢地縮在角落裡,動都不動一下,隻是偶爾,他們偷偷瞟向達利安的眼神,很明顯是惡狠狠的威脅。
達利安回到梧桐區警局時,天已經徹底黑下來了。
他一下車,就看見了等在警局門口的奧爾。但是當奧爾走向他時,達利安向側邊退了一下:“等我洗了澡再說。”他和屍體待了一路,現在渾身都是腐臭味。
奧爾上前一步,達利安又後退一步,奧爾沒辦法,總不能在彆人的警局門口玩你追我逃的遊戲。更何況,這裡還有一位傷心的父親。
巴塞繆爾爵士已經去過醫院了——還是熟悉的聖·安德烈斯醫院——這位看起來堅強的男人,在看見妻子,又得知女兒正在被搶救,並且,很可能那年輕的女孩就此失去生育能力後,當場昏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