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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塞繆爾爵士握著妻子的手大哭了一場, 但她毫無反應。
奧爾接到奧丁傳遞回來的消息,特彆是得知小巴塞繆爾先生已經去世後,猶豫了一會才將真相告訴給了這個痛苦的男人。
“謝謝, 我知道了。”當時那個男人幾乎平靜的回答,他已經不再流淚了,但當時奧爾覺得, 站在他麵前的這個男人, 已經徹底碎裂了。
短短的一個多小時, 一個年富力正強的壯年男人, 仿佛突然老了十歲。不是一夜白頭, 但他的臉他的眼睛,都衰敗了下來。
可現在看見了羅德維,仇恨瞬間注入了巴塞繆爾先生的血管, 讓他整個人重新振奮了起來。
克拉羅斯也在這, 他解決了那位女士的案子, 立刻帶著人馬去找了奧爾,半路上遇到了傳信的奧丁,那時候奧爾把要抓的人差不多都抓乾淨了,他正好去當運輸員。
看著羅德維靠近,克拉羅斯立刻使了個眼色。羅德維看見了他的眼色, 原本對於巴塞繆爾的靠近有些恐懼的他頓時露出幾分得意,直到他看見隨著克拉羅斯眼神所動的警察們,並不是如他想象的那樣, 過來保護他,而是散在了四周。
他們看似隻是在工作的空隙結伴閒聊,但實際上,他們擋住了眾人周圍的絕大部分的空隙, 假如有人路過,將無法看清裡邊發生的事情。
雖然這舉動有些像是掩耳盜鈴,畢竟傻子也知道,這麼大批的皇家警察站在外邊,不會是無所事事的。但就算是傻子,也不會因為一時好奇而湊過來看這種熱鬨的,很多人都直接轉身走人。
“我是波托……”他的話沒說完,就被巴塞繆爾爵士一拳頭打翻在地!
“波托什麼?”達利安不靠過來,而錢德勒已經離開了(王子殿下有門禁啊),奧爾隻能湊到了克拉羅斯身邊。
克拉羅斯十分小心地湊到了奧爾的耳邊,壓低了音量,說:“不知道。”
奧爾:“……”
很明顯,這家夥知道,隻是不說。算了,回去再問達利安。
巴塞繆爾已經把羅德維按倒在地上暴打!羅德維的反抗,就是抬起胳膊胡亂地朝著巴塞繆爾揮舞,但那不可能給巴塞繆爾造成什麼傷害,更不可能保護他自己,很快羅德維就徹底失去了反抗的能力,隻倒在地上,任由巴塞繆爾毆打。
至於羅德維夫人和兩個男孩,他們被攔在另外一邊,任由三個人如何尖叫咒罵,也沒法阻止什麼。
直到現在,他們臉上的恐懼才是最真實的——充滿著那種無能為力的絕望……
這可是真的太好了。
克拉羅斯還是動了,他將打累了的巴塞繆爾拉了起來,但沒把他拉遠,而是就站在羅德維先生的身旁,問:“您要怎麼處理他,在現場把他乾脆地打死嗎?”
這不是質問,隻是詢問。也就是說,如果巴塞繆爾選擇“是”,克拉羅斯會讓他這麼乾的。
巴塞繆爾猶豫了一下:“不,這麼乾太便宜他了。”他上下打量著羅德維,“坦白地說,他長得還不錯。當然,我指的是在我打他之前。”
羅德維這時候咳嗽了一聲,吐出了兩顆帶血的牙,這家夥被打得暈暈乎乎的,大腦還反應不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吧。
“當然長得糟糕也沒什麼。”巴塞繆爾露出了陰沉的笑容,帶著期待與複仇的快.感,“反正他要去的地方。人們不看臉,隻看他的屁股。”
巴塞繆爾一把拎起了羅德維,羅德維夫人在那邊尖叫:“你要對他做什麼!”
巴塞繆爾的管家走了過來,這位老紳士接過羅德維時,依然毫不費力。巴塞繆爾突然想起了什麼:“您還有事需要問他嗎,警官先生們?”
比起上次見麵,他對奧爾的語氣,更多了些親近與信任,還有感激。
“呃,我能問一下,您要怎麼處理羅德維夫人和那兩個孩子嗎?”
“他們會失去所有財產,像是個貧民那樣,在我的工廠裡乾活一直到死——我不是羅德維,會對弱小者使用那樣的手段,那是他該用自己的身體去體會的痛苦。雖然那女人和兩個孩子也有罪,但我想,這樣的折磨對他們來說已經足夠了。”他看向奧爾,笑容變得真摯起來,“十分感謝。造成這一切的,是這一家子雜碎,但也是因為我的傲慢與無知,如果我……”
他臉上的肌肉顫抖,聲音裡出現了鼻音,但最終忍住了。
“總之,十分感謝。”他最後能說的也隻剩下這聽起來乾巴巴的謝意了。
“同樣感謝您。您是一位正直的貴族。”奧爾對他鞠躬。
奧爾鬆了一口氣,羅德維是罪有應得,如果那兩個男孩已經成年,巴塞繆爾怎麼懲處他們奧爾也不會多嘴。
但是,在奧爾的底線裡,對犯人實施酷刑、死刑,都可以,無論犯人是男女老少。但用x暴力作為懲罰手段……男人可以,女人和孩子不行。對,他就是這麼雙標,就是這麼性彆歧視。
這樣關於伊麗莎白小姐的事情,奧爾也不會多嘴了。雖然從某些角度看,這位小姐甚至能理解為罪魁禍首,她如果和家人把事情弄明白了,那麼一切也不會發展到現在這麼糟糕的地步。
奧爾和達利安登上了回去的警車,奧爾無奈地看著達利安:“有必要坐得距離我那麼遠嗎?”兩人麵對麵坐著,而且達利安還坐進了離他最遠的角落,奧爾懷疑,如果不是塊頭夠大,他能擠進座椅和牆壁之間的縫隙裡去。
“有。”
奧爾深吸一口氣,再吐出去:“你看,我沒所謂的。”很久之前,他就習慣屍體的腐臭味道了,畢竟見得多了,典型的久在鮑魚之肆不聞其臭,“你這點被醃入味的氣味不算什麼。”
達利安翻了個白眼,但就是不過去。
奧爾隻能對他使出殺招,他對著達利安伸出雙手:“加西亞,我好難受……我想要你抱著我,安慰安慰我……”
被奧爾的灰色貓貓眼看著,達利安無奈歎氣,繳械投降。
第二天的下午,克拉羅斯親自到來,並帶來了案件的最後結果——不會被寫進卷宗裡。
奧爾雖然說沒必要問什麼了,但克拉羅斯還是問了。
那三個皮具店老夥計的證詞,基本上屬實,但隻在一些細節上有所出入。
伊麗莎白其實是店鋪裡眾多皮具花紋的設計者,羅德維家的店鋪確實是幾代的老店,但那家店過去根本沒在本德爾街上,而是在鼠尾草街,前者是梧桐區排位靠前的繁華商業街,後者……奧爾都沒聽說過,貌似是靠近黑區的一個集中了很多皮製品店鋪的街道。
他們家當時甚至都沒有自己的皮具作坊和倉庫,皮革是要從外邊購買的。
他們家的皮革製品不是皮帶與皮鞋,這樣的高端男士奢侈品,而是馬具,馬具的賣價雖然也不低,但買了一套用上幾年,甚至十幾年的。他們家過去的出貨很穩定,但一家也隻能說是不會餓死,不會凍死,比底層貧民好,但絕對搭不上富有的邊。
直到年幼的伊麗莎白用顏料在已經製作了一半的馬鞍上畫出了美麗的花朵,匠人發現之後暴怒,顏料沒辦法洗掉,如果放棄,那這塊好皮子就毀掉了。
羅德維還是讓匠人把馬鞍完成了,比起隻知道重複勞動的匠人,他更有眼光一些,他覺得這馬鞍很漂亮,當然,這東西是否能賣出去他也心裡打鼓。
事實證明,東西很快就賣出去了,並且第二天就有人慕名而來——不是本人,是管家或仆人。
他也讓匠人在馬鞍上畫畫,然而那些眼尖的買主們,一眼就能看出作品的不同。
隻有小伊麗莎白的作品,才能大賣。隨著伊麗莎白的長大,她不止會繪畫,她還學會了稍微修飾那些馬具,加一根流蘇,帶著刺繡的坐墊,有金屬鑲嵌的紋飾,她還改進了馬鞭,用金銀線在馬鞭上編織出不同的花紋……
當然,對外不會說這是一位小姐的手藝,人們隻知道那些馬鞍是羅德維家工匠,或者羅德維自己的作品。
羅德維家的馬具賣得越來越貴,其他人的模仿卻怎麼也模仿不了,因為伊麗莎白小姐一直在成長,在改變。
羅德維家有了自己的皮革作坊和大倉庫,雖然是在黑區,但皮革作坊本來也隻能在黑區,因為那些東西的製作太臭了。他們的店鋪從鼠尾草街離開,在本德爾街開了過去想都不敢想的大店,又在傳說中的諾佩特村買了莊園。
隨著伊麗莎白的成長,她該出嫁了。但羅德維對外說,希望伊麗莎白找一位她自己喜歡的男士,無論身份,即使是店鋪裡的夥計或工匠也可以。
伊麗莎白表示,她可以不嫁,但她希望製作一些彆的東西,比如衣服,她建議哥哥能夠也賣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