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工人呢?
這就是野牛和家養耕牛的區彆,野牛當然打死吃肉,耕牛要喂夠了草料,讓它乾活。
可對牛來說,它當然更想在外邊自由奔跑。
奧爾歎了一口氣:“你怎麼也來了?”
這是警察工作,但馬克西姆是他個人財產那方麵的。
“上次您說的工作證,我做出來了,您看怎麼樣?”他掏出了個小皮夾遞給奧爾。
皮夾裡放著的是名片大小的硬卡片,它套在一個皮質的方套子裡,套子鏤空的那一邊露出了卡片上的兩行文字,以及一張照片——照片是馬克西姆的,文字是“蒙代爾財團執行總裁”馬克西姆·托馬斯,照片的一角還蓋著鋼印。
“財團?是不是口氣有點大?”奧爾問,卻發現所有人都看著他。
“奧爾,你是不是不知道你的產業有多大?”
“不是隻在索德曼……”
馬克西姆對他搖頭:“實際上,我們的炸雞已經賣到全國各地了,紡織品賣得也很好,因為我們產品的材質都比同類產品高。”
“……”去年年底還不是這樣的,奧爾明明以為這四個月他是看著自己的產業發展的,結果……他看了個啥?算了,這些事不忙考慮,“這個挺好的。”
露出的那一麵最好還有層塑料,但是在根本沒有石油的世界裡,還是不要要求這麼多了。
“照片也是每人都要嗎?”
“對,每人都要,一共四張,一張貼在檔案上,一張放在檔案袋裡。一張在這,最後一張留給工人自己,而且不隻是工廠。”奧爾把這個遞給達利安,達利安看了看,從另外一邊傳了下去,“我們也都要。”
拿到這個的人們都有點小興奮,這個年代,照相是昂貴,並且鄭重的事情。人們拍照都要是因為重要的事情,並且穿著體麵的衣服。能免費拍攝一張照片,即使隻是這種大頭照,對於所有人也都是讓他們開心的事情。
工作證傳回了馬克西姆手裡,他小心地把這個東西收了起來。
“我們好像是跑題了。”奧爾說,“這個工坊……我們該怎麼對待它?帶人燒了它首先排除,這是國王的命令。”
“我們把人派出去,堵在路口上,把其他警局送過來的人都要走?”
“要走之後怎麼處理?他們都是無家可歸者,我們養著嗎?”
“其實我們魚尾區的無家可歸者本來就沒有多少。”
“對,不要管它就好了吧?其它區的送就讓他們送。”
“可以過一段就去把孩子和年輕女人買下來,不能把他們留在那。”
“你覺得其它人難道就好了?或者老人留在那等死?”
“你們覺得按照原本的價錢,我們能從同行手裡買下那些流浪者嗎?我告訴你們,隻要我們出的錢高一點,工坊也立刻就會加錢。”
“這不是工坊加不加錢的問題,這是我們有沒有錢的問題。那些和我們關係還算不錯的分局就算答應把人送過來,但他們要送多少人過來?我們有那麼多錢嗎?”
最終的點——沒錢。
整個索德曼的無家可歸者,多到可怕。
而且很多人屬於“薛定諤的無家可歸者”,他們的家就是最廉價的出租屋,那種2艾柯一個床位,1艾柯一個角落的出租屋。一家人買一個位置,輪流進去睡覺,或者攢幾天的錢再租一個位置,好好睡一覺。
他們是有家的,但又是無家可歸者,這些人全部都可以被塞進工坊裡。
工坊一旦真的無限製接納無家可歸者,索德曼超過七成的人口都能被塞進去。
“先生。”雪莉開口了,“我覺得這件事或許該和另外兩件事聯合起來看。”
“另外兩件事?啊!”奧爾恍然大悟。
另外兩件事——地鐵和萬國博覽會。
地鐵還在建設,奧爾旗下那兩家毫無經驗的建築公司,建設進度竟然還是靠前的,甚至還得到了國王的嘉獎。
萬國博覽會也是要建立場館的,梧桐區外圍已經開始平整土地了,那範圍可不小,這也是一項大工程。
這兩項從國王發布的命令看,都是要在明年的八月前建設完畢,進行使用的。諾頓帝國又不是基建狂魔,誇下這種海口,怎麼建?
奧爾原來以為還是要大量雇傭勞工,還思考著要叮囑馬克思姆不要擴大建築隊,畢竟這種大規模基建再加奇觀的建設情況,不是長期都有的,擴大了工人隊伍以後沒活乾怎麼辦?
結果……國王或許也從地鐵早期建設的進度上看出了問題,她不準備再雇傭拖遝的民間勞工了。
無家可歸者(奴隸)多好啊?完全不用給工資,隻要給工坊經營者一筆錢……不對,很可能工坊經營者要反過來給市政廳一筆錢,好購買經營的資格。他們的利潤,從那些無家可歸者身上刮下來就夠了。
這可真是一件多贏的事情啊。
國王有了0成本的建築工人,工廠有了大量低廉的勞工,警察們能有一筆零花錢,工坊經營者可以賺取不錯的利潤,市容變好了,治安也變好了。所有人都讚美著,唯一反對的那個群體……發不出聲。
——宇宙有限,人的惡是無限的。
所有人都想明白了,剛才還熱烈議論的眾人都閉上了嘴,會議室裡安靜得可怕。
“保護我們自己人。”半晌後,奧爾說,他閉了閉眼睛,“不要去管那個工坊。”
他們能對抗國王嗎?不能。所以,這是他們唯一能做的。
之前給工人降工資的那幾家工廠,徹底把所有的工人都辭退了。老板稱要做善事,要從國家的工坊裡雇傭無家可歸者,給他們一份工作,一頓飽飯。聽說,很多人都在稱讚這位老板的慈善。
魚尾區警局沒有向第五工坊運送哪怕一個無家可歸者,但第五工坊卻在短時間內已經人滿了。黑區分局那邊送過去的,那邊的警察過去查案子可沒這麼快,但自從工坊建立,他們突然就勤奮了起來,一車一車的警車塞滿了人,他們也不管是哪個區的,反正是就近運輸。
結果還抓了不少魚尾區這邊過去探親的人,那些家夥抓人的時候,身強力壯的男性,抓!孤身一人的女性,抓!街邊玩耍的孩子,抓!
揪起來就塞進囚車裡,根本不聽解釋。
從工坊建立的第二天開始,魚尾區警局這邊就收到了大量的報案。結果本來說不聞不問的達利安和奧爾,隻能向魚尾區和黑區的工坊派遣了站崗的警察,發現說是魚尾區人的,就帶回來。
結果帶回來了不少不是魚尾區人的,再結果……大量的無家可歸者,開始向魚尾區轉移。幸好魚尾區的人員經過了整編,部分女警也可以獨當一麵,精簡版的居委會也建立了起來,在加上動員的本地青壯年男子,魚尾區的街頭亂是亂,但治安沒有惡化。
並且他們組織起了馬車隊,專門送人前往工廠——還是要一些錢的,但是比公共馬車或公共火車都便宜得多。
但隨著大量青壯年男女被抓,部分工廠總是出現員工缺勤的情況,這些老板們不得不也向工坊雇人。
聽到這個消息時,奧爾最初是擔心的,但是他擔心的情況沒有發生。
確實最初有些老板也向工坊雇傭工人,但是,就算是擰螺絲,也是熟練工更好,不用說還有很多工作更需要技術。
而被關在工坊裡,每天隻有一碗黑麵包粥,寒冷且睡眠不佳,身上爬滿寄生蟲,很可能還患有傳染病的人們,就算是用鞭子抽,但在一些需要專注的工作上,也是不可能有多少工作效率的。
所以大部分富商開始向市政廳抗議,可也有些富商……竟然雇傭了無賴綁架自家工廠的工人,然後把他們送進工坊裡。
魚尾區的車隊就遇見了兩次這樣的事情,於是後來車隊都有警察跟車。部分商人也要求自家警局的警察提供車隊和保護,而且不給錢,因為魚尾區的警局沒找商人要錢~
於是,克拉羅斯和豪特瑪黎代表其他警局,跑到魚尾區警局來做客了。
“你來乾什麼?”奧爾看著克拉羅斯,他現在已經是梧桐區的正式局長了,“梧桐區那種高級社區,也賣人?”
他說得難聽,但誰讓他是王儲呢?兩人隻能苦笑。
“我們當然不是您的敵人,先生。”豪特瑪黎立刻狗腿地安撫奧爾,“我們來不是讓您徹底停止派馬車運送工人,隻是想請您暫停兩三天,做做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