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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 我不得不懷疑,這件事並非完全來源於某些奸商的貪婪。最近這兩年來,針對我們國家的各類襲擊事件有些太多了。”威廉說。
“我明白你的意思, 親愛的。”國王抬眼看著自己的兒子,“但是, 不能把事情弄大。”
“這……”不明白的變成威廉了,“我隻是追查真相。”
“我親愛的, 你應該更多地關注一下國際新聞了。給他拿一把椅子。”國王對威廉招手, “來,坐在我身邊來。”
和國王一起坐在辦公桌後, 這不太合禮儀,但這是國王,很快威廉就在國王的身邊獲得了一個位置。
國王從旁邊拿過一本厚厚的剪貼冊——有點像厚皮的大相冊——把它放在威廉的麵前。
“現在已經是深夜了,你可以明天早晨再回到那些血族和狼人中間去。”
威廉略微有些臉紅:“母親,我和他們是很純粹的朋友。”
“哦~當然,我知道~”國王愉悅地笑了起來。
打開剪貼冊, 威廉有點奇怪這到底是誰做的,畢竟就算是這種嚴肅的話題,他也很難想象,他的母親會拿著剪刀和膠水, 把從各處收集的情報集中放在一起。
開頭就是普士頓帝國毒霧事件:三年前普士頓帝國首都發生了一場大霧霾,至少六千多人在此次事件中喪生(當天便死於大霧霾中), 數萬人至今也依然在承受著後遺症的折磨。
威廉在胸前畫了一個圓,他知道這件事,這是震驚整個文明世界的可怕慘案——尤其霧霾可認不出誰是應該被特殊對待的高雅貴族、富有商人,它仁慈地“降恩”給每一個人。
接下來是伊斯特王國的有毒地下水事件,隨著商業的興起, 其實各個大城市的地下水,都或多或少出了問題。否則貴族們也不會對平民開放水井——在幾十年前,平民隻有飲用河水的資格。但伊斯特國的地下水事件更嚴重,一夜之間死亡三千多人。
威廉繼續看,在各國都家喻戶曉的災難之後,就是各種程度表麵看起來較輕的事件。
比如某舞會中一百六十七名參與者以及仆人,都因不明原因而死;某座城市突然出現巨坑,四座聯排彆墅被直接吞噬,受傷者數百人;某國全學校的學生都感染了傷寒,死亡比例超過百分之八十等等。
國王在旁邊為他細心地講解,這情況讓威廉實在是有些受寵若驚。
他雖然是國王的長子,但年幼時,有很長一段時間,甚至把照顧他的奶媽當成自己的母親——是感情上的。後來了解到了“母親”的意思,才知道奶媽不是母親,他甚至還失落了很久。
也不隻是威廉自己,他的兄弟姐妹都是這樣。這輩子他還是第一次,和國王如此親近。雖然已經是個三十多歲的大叔了,但威廉最初還是很難適應。
不過國王講述地十分精彩,有很多各國的隱秘摻雜其中,他漸漸聽入神了。
然後,國王就開始用和藹的玩笑口吻,和他開玩笑了~
“那位血族王子是你的小情人嗎?不是嗎?哈哈哈,但你們可真是親密。你臉紅了,我的兒子,真沒想到在你十歲之後我還能看到你臉紅~”
“和血族在一起,你覺得很愉快嗎?哦,很快樂啊,哈哈哈,和人類也很快樂嗎?”
“你……對於我今年實行的‘工坊’計劃怎麼看?言不由衷嗎,我親愛的?”
“你怎麼看萬國博覽會與地鐵?看來你更喜歡地鐵,其實我也這麼認為。”
威廉瞬間清醒,但他實在沒辦法像國王這樣,能在短時間內實現思路的急轉彎——前一秒還在講這個事件很可能關係到某個國家的某個派係,經過這件事,這個國家的國內國外局勢有什麼變化。後一秒突然就跳到他自己對於國內情況的某種看法上了。
威廉完全被帶著走,很多答案都是下意識的回答,是真情實感。
還好,他本來也沒乾過什麼背叛國家,背叛皇室,背叛國王的事情,他唯一自作主張做的大事,就是每年的焚燒天使藥。
所以,後來威廉乾脆就直接“躺平”,將注意力專注在剪貼冊上,所有關於他自己的回答,都是不過腦子的實話實說,以至於他自己忘了後來國王又問了什麼,而他自己答了什麼。
當終於把這本看起來厚重,實際內容也十分厚重的剪貼冊看完,威廉剛鬆了一口氣,他的臉頰就被國王捧了起來。
“哦,親愛的,你是個天使嗎?”
“母親?”
“我可不是在誇獎你,我的孩子。作為我的長子,你人性中的陰暗與貪婪都去哪了?你這樣是會被吃乾抹淨,連骨頭都留不下的啊,小可愛。”
“母親,我覺得……”
“這和你覺得無關,這是我確定了的事情。應該把你的妻子和兒女都叫回索德曼了,威廉,她補足了你缺失的部分。”
“……”
“現在正好是叫她回來的好時機,你覺得呢?”
“不,母親。她前往諾克菲爾特堡,正是為了避免與您的衝突,您一時興起把她叫回來,要不了多久,您與她又會產生矛盾。”
“不。”國王再次否認,她帶著一點笑意,“我很少被人反駁還會高興,但是現在你的反駁讓我開心,威廉。讓她回來吧,她畢竟是王室的一員,現在不止你需要她,我也需要。你的弟弟和妹妹們早就被貪婪蒙蔽了雙眼,隻知道放縱自己的貪婪,我對他們也徹底失去了信任。
我需要你和你的妻子幫忙,你幫我監督地鐵,她幫我監督萬國博覽會的場館。雖然近期這兩項工程的進度都不錯,但我知道,越來越多的蚊子與蒼蠅飛過來了。
我不介意多花費幾倍的金錢,但那的前提條件是他們能夠將工程如期完成。可那些自以為是的短視白癡,卻隻想著拖延工程能拿到更多的錢!”
國王邊說邊站了起來,她臉上的笑容消失,因為憤怒握緊了拳頭,甚至踩踏地麵的聲音都變得更加響亮。
“讓你的人上來,血族或狼人也無所謂,我要成果,親愛的。
這個世界正在變得混亂,不隻是那些藏在暗處的老鼠,甚至有些國家也在渴望著風暴來臨,渴望著將我們從世界的巔峰掀翻,他們則踩踏著我們的屍體,去觸摸太陽。
我知道你在憐憫那些死於苦役的平民,可戰爭無可避免!一旦我們被他們視為可圍攻並分食的弱者,屆時諾頓帝國淒慘的死者,將會是數十,乃至數百倍。
我需要你的幫助,我的兒子,帝國的長子……”
慷慨激昂之後,國王的聲音溫柔了下來,她甚至是哀求地,向著威廉伸出了雙臂。
威廉也站了起來,他快步走到國王身邊,沒有握住她的手,卻單膝跪地,摟住了她的腰:“我永遠與您站在一起,媽媽。”
“哦,我的兒子。”
房間裡的仆人們都被感動了,那位俊美的侍從甚至在低頭抹眼淚。
幾分鐘後,這對諾頓帝國最尊貴的母子擦著眼淚站了起來,手拉著手一起前往餐廳——已經是早晨了。
“知道你把水泥廠給了血族,讓他們儘快建廠,要建得足夠大,出貨足夠多。”在餐桌上,國王吩咐著,“水泥是再好不過的建築材料,過去我們的想法實在是太保守了。讓他們不需要擔心產能過剩,目前地鐵在建設的項目隻有三條,未來我們至少要擴充到十三條,而且,港口也要使用不同標號的水泥,進行擴建。”
國王算是為威廉提供了第一手的內部消息,威廉接連點頭,熱情地拍胸脯保證了這件事。
“目前,水管的事情,您看要怎麼解決?”明明昨天晚上一夜沒睡,他了解到了很多,但威廉回頭看一眼,他昨天來找國王的最初原因,卻根本沒有解決。
“我不想讓這件事造成恐慌,威廉。人是愚蠢的,明明隻是一部分被庸醫欺騙的蠢貨購買了不合格的水管。但是,一旦這個消息擴散出去,整個索德曼的人都會認為水管有問題。”
威廉這才意識到,國王昨天就給了他答案——為了長遠的目標,短期內的犧牲是可以的,那些住在工坊薄棺材裡的無家可歸者可以被犧牲,現在這些受騙上當的貴族們也是可以被犧牲的——他當時沒聽懂國王的暗示。
“就……隻是調查伯爵的謀殺案嗎?”
“當然不是,那家蠢貨公司也要全部吊死,盜竊、走私、逃稅,我敢確定,這些罪名並非冤枉。疊加起來,足夠他們死了。彆這樣難過,親愛的。”國王拍了拍威廉的臉頰,“相信我,聰明的貴族很快就會聽到風聲,把他們的水管換掉。什麼都不知道的蠢貨,那最好儘快讓他們的兒女繼承爵位。
另外,又不是所有貴族都像卡洛菲斯伯爵那樣,全年的大多數時間,都住在索德曼。大多數人會在新年舞會後,離開索德曼,前往自己的封地或者郊區莊園。這也是為什麼,鉛中毒這件事沒大麵積爆發。
所以,即使有人中毒,但他們也死不了。我親愛的,作為一個巨大團體的管理者,不要總想著公正、公平。人太多了,那是不可能的。你要想的是,如何將損失控製在儘量小的範圍內,並讓你的團體成功過渡到下一個更高的,或更穩妥的階段。”
“是的,母親。”
“嚇唬一下西斯卡公爵夫人就夠了,那女人還是很懂事的。其他人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