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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哇哇!”
成群成群的烏鴉在天空中盤旋, 一旁的屋頂上,更站著一隻比人類還要高大的巨大黑鴉。
“光明啊,這是怎樣地獄的場景啊。”有個老太太顫抖地呢喃著, 她的雙手顫抖乾枯, 此時正用一隻手裹緊頭巾, 另外一隻手將惡臭泥土中的骸骨撿了出來, 抖落骸骨上的蛆蟲,將它放到一邊的麻布上。
有人聽她這麼說,立刻點頭附和, 但也有人用奇怪的眼神看來。
“哇!”幾隻烏鴉忽然如離弦的箭般落下, 不知什麼時候竄出來的老鼠在鴉爪下吱吱尖叫。
現在是希克林區吹笛人巢穴被掀開的第四天,水桶裡的屍體本就引來了大量的昆蟲與老鼠, 隻是它們過去都在地下吃喝繁衍,並不在人類的視線之內。但是, 隨著人類挖開地麵, 刨出屍體, 更多的昆蟲與老鼠逐臭而來。
就算這裡一樣存在著大量的人類, 也阻擋不了那些小東西的腳步——屍體已經大量液化,老鼠和其它小型動物,現在是為了那些蟲子來的。
那個老太太裹緊了頭巾,現在這裡的其他人無論男女也都裹緊了頭巾,因為在索德曼這個最熱的季節裡, 現在這地方的蒼蠅多到像下雨一樣。
烏鴉群是在前天一早跟著奧丁下落的,之前烏鴉當然也聞到了強烈的腐臭味, 但它們比老鼠更聰明得多,大群的人類讓它們大多盤旋了兩圈之後,就回到了自己的領地。是奧丁讓它們敢於落下來, 在人類的頭頂處覓食。
昆蟲和老鼠都在烏鴉的食譜上,而且因為集群,可以配合作戰,就算是那些大得像貓的老鼠,它們也能飛撲而上,將其分屍。
到了夜晚,烏鴉因為夜盲而歸巢離去,這裡才是真正的地獄的場麵。更多昆蟲四處亂飛,老鼠們在大快朵頤,空中飛舞的是不知道從哪兒竄出來的食蟲蝙蝠群。
也有夜貓、野狗與貓頭鷹趕過來,但是,它們的數量太少,不能像白天的烏鴉那樣形成群體的優勢,有時候甚至反而會成為老鼠群或其它動物的獵物。
警察們想填上那五個大坑,至少納德普局長他的人這麼想。但自從第一天,終於可以行動的他組織起人手,趕到最近的巢穴時,就知道不行了。
因為就算剛剛發生了騷亂,有很多人在騷亂中受傷甚至死亡,就算這現場無比可怕,超出了絕大多數人的接受限度,但是,他們的家人在這,並且已經有人找到了自己的家人,而且……
“我們希克林人的兄弟姐妹,應該葬在自己的家人旁邊,葬在神聖的墓地中,在這種地方,他們將無法升上天堂。並且,誰知道三年之後能發生什麼?那時候他的家人或許也已經死去,難道要讓他們像是個異教徒一樣,死在神的領域之外嗎?”
這樣在人群中宣講的,甚至不是任何一位正職的神父——那些剛來的空降神職者們都滾回了教堂,本地的小教會在努力地勸人們回去,耐心等待。
他隻是一位長者,一位……頗有威望,德高望重的老者。
“受過教育的人都知道,這樣的情況,是會引來瘟疫的!”一位正經神父反駁他。
“我們都是神的孩子,被光明所庇護,鮮紅的熱血不懼任何瘟疫。”
神父的嘴唇顫抖,這沒法反駁。
難道說“你們都沒有被庇護”嗎?可貝爾東教的中心教義,就是“希克林人是光明最為虔誠與忠誠的信徒,是光明最愛的孩子。”
“如果我們被光明所庇護,那我的爸爸是怎麼死的?”一個孩子問。
“他們是死於魔鬼的陰謀,是光明與黑暗戰爭中的戰士,是殉道者。他們死後必然升入天國,圍繞在光明的身側,成為無數光的一部分。我主萬福。”老者在胸口畫著Z形的祈福手勢,雙手合十做出禱告。
“我主萬福!”其餘圍觀者立刻做出與他相同的姿勢。
“可……既然他已經在天國了,那為什麼還要把他們葬入墓地呢?”
“彆說了!”年輕神父不認識這個男孩,他匆匆衝到了他的身邊,捂住了他的嘴。
“主當然已經接受了這些可憐的靈魂,但沒有墓碑無人憑吊的他們,將認不出回家的路。多年之後,我們的後代也將不再記得自己的家族中有過這樣一位值得敬佩的先祖。”老者露出慈愛的微笑,“神父,您擔心什麼呢?神是慈愛的,這孩子隻是太年幼,以至於還不了解什麼是真正的光明與正義,他質疑,我們作為年長者則解答,這是很正常的事情。”
這隻是納德普局長看到的其中一幕場景,這一幕中至少還有人提出質疑,更多的地方,希克林人對於那些領頭者沒有任何的懷疑,他們堅定地點頭,要把家人的骸骨帶回來了。
他們瘋了。
而這些瘋子手臂挽著手臂,阻擋在了吹笛人巢穴的前方,就像是兩個月前,警察們阻擋他們那樣。
納德普局長第一次對自己的信仰產生了動搖,不過很快這點動搖就消失了——信仰沒錯,錯的是這些人的胡亂解答。
納德普局長轉身,他得去大教堂,現在這種局勢,隻有在那的大主教可以說服他們。
然而,納德普局長被攔在了大教堂外,在門口的教士操著外地口音告訴他,大主教和神父們正在研究一件重要的事情。
“還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比得過數萬條生命?外邊的希克林人都瘋了,大片的腐屍被翻了出來,到處都是老鼠、蒼蠅、蚊子、跳蚤,瘟疫隨時都會到來!”納德普局長大叫著試圖闖進大教堂,可是沒用,他直接被人扔了出去。
他隻能再去找那些議員們,上次之後,有很多議員和他建立起了良好的關係。
但那些議員都在搬家:“這地方徹底待不下去了!”
他們有的人最近剛剛把送出去的孩子接回來,現在正一臉的後悔。
“納德普局長,您也快走吧,還是命重要。”
“議員先生,還請再次去找威廉王子幫忙。”
“您在做夢嗎?現在教會來了,我們可不敢擅自行動。”“大教堂那邊來過人,告訴我們:‘希克林區的事情,還是該希克林人自己解決’”
納德普局長很想問一聲新來的大主教——為什麼?
這是他的教區,假如這裡發生大麵積的死亡,他不是也會有麻煩嗎?雖然納德普確實沒聽說過一個大主教被革職之類的,但他的履曆上會留下一個汙點,對吧?這位大主教還很年輕,他也是有機會衝擊教皇那個位置的。又或者至少……至少現任的教皇會譴責他吧?
對吧?
總之,對他來說,應該!應該不是無事發生吧?
走在回去的路上,納德普渾身發冷,一個勁地打著哆嗦。他知道其他宗教是怎麼看待自己的信徒,那些高唱著自己是光明牧人,引領迷途羔羊的家夥們。還真的是把信徒看成了羊,隻要用棍子把他們趕出去吃草,自己就能獲得豐厚的收入。
他總是嘲笑那個忙忙碌碌為教會奉獻的家夥們,因為他知道,不,是他過去自以為,貝爾東教和其他教會不一樣。他們的神職者是教徒的父親與母親。
可過去的他是如何的愚蠢,沒有不一樣,大家都一樣。
“都一樣……”馬車上的納德普嘀咕著,他回去之後,第一時間將自己的妻兒送走,他把他們徑直送向了哈勒姆鎮——太遠了他不放心,可太近了又擔心受到瘟疫的影響,哈勒姆遠近適中,並且那地方的警察是魚尾區的警察培訓的,其他警察會稱呼那地方是“魚尾區分局2號”。
時間又過去了三天,依然沒有瘟疫發生,警察們已經徹底不再去管人們挖掘遺骨,遺骸越來越少,可挖骨的人卻越來越多,而且人們開始驅趕烏鴉,甚至有人朝著奧丁投擲石塊。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竟然出現了“惡魔就是那隻大烏鴉帶來的,甚至它就是惡魔,在它出現之前,我們這從沒出現過惡魔。”這樣的流言。
納德普把這件事通知給了奧爾,奧爾直接叫回了奧丁。
奧丁也叫回了她的小弟們,雖然那地方的食物多,但其它地方的食物也不少,而且還有很多態度溫和的人類,為什麼要找事呢?
“哇。”今天我在一些人類的身上聞到了奇怪的味道。
“奇怪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