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此可見,婚姻就是頭腦發熱的衝動,無論聚還是散。
黃一衍白跑一趟了,這下輪到她灰敗如速凍豆腐了。她差點找工作人員打一架。
寧火連忙拉走了她。
出了民政局,上了車,她想抽煙,卻發現今天出門沒有帶煙。她重重地拍了下方向盤。
寧火在微信給她連發幾個紅包。
她表情沒有回暖。
他說:“老婆,彆生氣。一年過來了,還怕一個月嗎?我到時候再陪你過來離,你說離,必須離。”
她不說話。
一個月以後……恐怕她已經身處風暴中心了。
正想到這事呢,突然接到了易昊軍的電話:“大黃。”
“易先生。”
寧火瞟她一眼。
易昊軍說:“我安排好了。”
黃一衍說:“好的,謝謝。”
易昊軍此時正坐在日日車的辦公室。
他手上拿著一部MD。這是早年的機器了,已經停產。如今電子版權盛行,CD、MD近似夕陽產業。可他非常喜歡這樣懷舊的聽歌形式,甚至願意花費昂貴的時間成本,一首一首刻錄MD。刻錄時刻的他,才真正忠於音樂。這是他僅存的信仰了。
回到商業性質,他依然要和買榜歌手合作。
易昊軍聽完了黃一衍的歌,表情和小肥仔的反應如出一轍——皺起眉頭。
她的聲線不適合這首歌,而將伴奏降調對她而言輕而易舉。她這是為了堅持金黃組合的原版概念嗎?
孩子就是孩子氣。她一沒證據,二沒後台,和流量之中的蔡辛秋博弈,無疑是一場混戰。
小金,你要不要回來助她一臂之力?——
黃一衍接受了離婚失敗的現實。
她轉頭看向旁邊的寧火,眼神不善:“你是不是早知道鄔山鎮試點冷靜期的事?”
“我不知道。”寧火搖頭。他戴的棒球帽上麵有一個手指,那個手指隨著他的搖頭晃動,像是伸出來,對她說:NO,NO,NO。
她瞪著那隻手指。
寧火一動不動,滿臉無辜。
也是,他一個好吃懶做的人,哪有什麼心機。她啟動儀式車子回程。
走了一段路,寧火懶洋洋地問:“老婆不回家探望我的嶽父嶽母嗎?”去年兩人領了證就走,沒有彼此介紹家人。
“我爸媽不在。”黃一衍說:“況且,我們都要離婚了,雙方家長沒必要見了。”
“哦。”
“吃完午飯回去。”
“好,一切聽從老婆吩咐。”
到了麵包店,黃一衍停了車,“我去買麵包。你就車上坐著。”
如果寧火是一張整容臉,她倒不怕。可他不光是帥這麼簡單,還很有辨識度。她擔心他紅了後,被人爆出已婚身份。
寧火笑:“好。”
黃一衍才進麵包店,就和一個鵝黃連衣裙的女人撞了個正著。
寧火隔著車窗看去,瞬間猜出了鵝黃裙的身份。
一定和劉永岩有關。
他猜對了。
她正是劉永岩的大姐。劉家人的長相都是有棱有角,包括女性。遠望是高山,近看像斷石。
劉大姐一見到黃一衍,微笑的表情收起,換上了一種混雜尷尬不快的神色。
劉永岩和黃一衍是高中同學。兩人去了S市,劉、黃兩家視對方為親家,來往密切。如今年輕人分了手,長輩在路上見了,也裝作不認識了。
當初分手的原因,說是劉永岩劈腿。
劉家人認為,黃一衍能在分手後迅速嫁人,說明她早有對象,她才是出軌的過錯方。
劉母四處與人說,黃一衍向自家兒子潑臟水。
黃家不滿,把劉永岩搞大彆人肚子的事給爆了出來。
兩家人反目成仇。
黃一衍厭煩這些是非,徑自走去結賬。
劉大姐在店裡轉悠,見到黃一衍要走,才上前說:“阿岩沒有結婚。”
沒有結婚,那女人的孩子也沒了,再新鮮的香花都有厭倦的一天。嘗遍了山珍海味,劉永岩忽然回憶起樸素的豆腐。
“哦。”黃一衍走出店外。
去年,奸情外揚的春天。
劉永岩早和她定好的結婚日子,就在這個春天。
一個山石樂隊的歌迷找上了門,名叫柳芽。
學吉他時,黃一衍教過幾招。柳芽親切喚一聲:“黃姐。”
其實黃一衍就比柳芽大兩歲而已。
這天見到柳芽,黃一衍猜到了什麼。就像是一個行走萬裡的旅人,憑直覺就分辨出遠處是更荒涼的沙漠,或是綠洲。
寬大的孕婦裝遮住了柳芽微凸的小腹,“黃姐……”
“嗯。”黃一衍手心漸漸冒出冷汗。
“對不起。”柳芽泣下沾襟,“我懷了阿岩哥的孩子……”
眼前閃過一陣驚雷閃電,黃一衍忽然忘了劉永岩的臉。她儘力維持著表麵的冷然。“你這話可欠缺誠意了。”
柳芽搖頭,柔順的齊腰長發隨之拂動,“我真的懷了他的孩子。”她咬了咬唇。像是勾引男人成了習慣,又或者把黑衣黑褲的黃一衍當成了男人婆。她的一切姿態,都值得男人憐惜。
不過,冷酷的黃一衍輕輕動著嘴皮子,“不,我說的是你前一句。”
“對不起……”
真是分文不值的三個字。黃一衍說:“立刻給我滾,不然我踢掉你的孩子。”
柳芽驚恐地捂住肚子,退了幾步,“我不想破壞你和阿岩哥的感情。”
“你不想破壞,那你是想撮合?”黃一衍抱胸。她手背青筋暴凸,緊緊扣住。沒有人知道,她全身冰涼,自己抱自己是她擁有的唯一的溫暖。
柳芽睜著通紅的大眼睛,“我……我……孩子不能沒有爸爸……”
“那我就讓這孩子沒有媽媽吧。”黃一衍的寒意像是要從眼睛裡竄出來。
柳芽被嚇跑了,姿勢有些蹣跚。
黃一衍質問劉永岩。
他向來自信的臉崩裂了有那麼幾秒,“是。”
“你背叛了我。”費了好大勁,她蒼涼地吐出一句話。不知為何要用心痛形容悲傷,明明是所有痛覺神經一起呼喊,似有地動山搖,似有萬馬奔騰。
“劉永岩,我們分了。”
黃一衍的婚紗美夢破滅。她清空了和劉永岩的所有記錄。手機上的,電腦上的。兩人遊戲用過的情侶名字,能注銷的就注銷,不能的就亂改密碼。
他說得對,她情感熱烈,無論愛或恨。
黃一衍不會去比較自己和柳芽誰美誰醜,也不會因為柳芽的楚楚可憐而動搖自己的個性。因為那些都不重要,對於男人而言,隻是新和舊的區彆而已。
但她可惜。
是他送她第一把吉他。
是他讓她看見音樂的夢想可以多大。
是他站在山頂狂吼:“有一種天才,生於世界是為了告訴世界她有多屌!她叫黃一衍!”
她崩塌的除了愛情,還有和音樂有關的一切。